神童

孙凡利

肖健是鲁县一中的地理老师。这年，他被交流到一所农村中学。肖健情绪上有些波动，上班第一天就坐在办公室里闷闷不乐。这时，教务处李主任告诉他：“按惯例，明天你要讲一堂公开课。”肖健的鼻子都气歪了，这破学校规矩还不少呢！

肖健在县一中任职十年，明白地理这门课学生如果没有亲身经历，学起来会枯燥无味的。县城的孩子出门多，学起来容易些；农村的孩子学地理，应该和听天书差不多。

肖健想了半夜，也没想出什么好方法。

第二天，李主任准时出现在教室里。肖健走上讲台，瞅着班里一群土气的学生，怎么都提不起来兴致。讲课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肖健讲得索然无味，李主任听得昏昏欲睡。

很快，教学内容就结束了。肖健不想让这堂课毫无看点，就趁着最后几分钟跟学生讲起地理趣闻来。“同学们，我给你们讲下青岛这个城市的趣闻吧……”话音未落，原本沉闷的课堂，一下活跃起来，一名同学抢着说道：“老师，我对青岛熟，我来讲吧。”肖健眼前一亮，索性让这名学生讲，看他肚子里有多少墨水。

没想到的是，这名学生站起来就滔滔不绝：“青岛别称岛城，因树木繁多，四季常青而得名。那里最有趣的是沙滩浴場，海面无边无际，游人络绎不绝。赤脚踩在沙滩上，酥痒酥痒的，舒服得只想笑。坐上摩托艇，在海面上飞驰，那刺激劲儿就甭提了……”

从青岛的风土人情，讲到气候变化，又讲到地理位置，既客观又有趣。肖健怎么都没想到学生知道得这么多，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等这位学生讲完，就急着说：“下边我给大家讲讲杭州……”

哪知道，班里好几位学生都举起了手：“老师，我对杭州特熟！”肖健蒙了，就让其中一位发言。

这名同学更厉害，小嘴叭叭地讲道：“杭州是浙江省省会，那里空气好，城市干净，特别适合居住。最美的景点当属西湖了，走在西湖边，仿佛走在画中。许多有趣的历史传说，更是让人听不够。很多国内外的游人慕名而去，他们都很热情，去年我还交了一位法国的朋友呢……”一口气讲到快下课了。

这名学生对杭州的了解，比自己还要多，肖健彻底服了。

这样一来，肖健很没面子。李主任坐在后边，一点一滴都看着呢。肖健来了劲，提高嗓门对大家说：“我给大家讲一讲新疆……”新疆是祖国的边陲，相信孩子们应该不熟悉。

你猜怎么着？又有一名同学自告奋勇：“新疆我门儿清！”还没等肖健同意呢，这名同学就摇头晃脑地说起来：“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简称‘新，省府乌鲁木齐市，位于中国西北边陲，是中国五个少数民族自治区之一。那里的人们热情好客，能歌善舞，长得也帅气漂亮。不过，最带劲的还是新疆的美食，什么哈密瓜、大盘鸡。最震撼的是烤全羊，亲朋好友欢聚一堂，吃着烤全羊，喝着美酒，和神仙差不多。”一番话下来，同学们都听得咽口水。

这次彻底把肖健弄得没脾气了，脸色不由自主地难看起来。挨到下课，李主任对他说：“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农村娃居然有这么大的见识，肖健一肚子狐疑。进了李主任办公室，他就开始赔不是：“我有点自大了，没想到孩子们的地理知识这么好。”

李主任呵呵一笑：“这帮孩子都是神童，你刚才见识的不算啥，他们最拿手的是预报天气。”

肖健不懂，疑惑地盯着李主任。李主任接着说：“比如你想知道哪个城市的实时天气，这帮孩子就能给你说个差不多，我试验很多次了，几乎没有失误。”肖健感到不可思议。

李主任轻拍了下桌子，对肖健说：“要不咱现场直播？”“好。”肖健很有兴致。

肖健告诉李主任，城市由他选，要不然他不会信服的。随后，肖健对李主任说：“第一个就是青岛吧。”

李主任呵呵一笑：“太简单了！”随后，就把刚才讲青岛的学生叫过来，说：“你说青岛今天的天气啥样？”

这名学生张嘴说道：“青岛今天小雨，温度四到十二摄氏度，空气质量优。”肖健不信，就掏出手机搜起来。这一搜，还真差不离。不过，青岛属于省内的城市，天气和本地差不多。肖健就对李主任说：“让学生再说说杭州的天气。”

李主任又把那名“小杭州”叫来。“小杭州”想都没想，就播报起来：“杭州，晴，八到十五摄氏度，微风。”肖健同时用手机搜了出来，还真是一样。

一不做二不休，李主任又把刚才的“小新疆”喊过来。“小新疆”一边说，肖健一边查。“小新疆”说完，肖健的嘴巴惊得闭不上了。

李主任接着说：“要不要再试试？”肖健连忙把双手举到头顶，开着玩笑说：“我投降。”

肖健红着脸出了李主任办公室，在心底对这帮学生佩服起来。

第二天是周五，肖健计划周末去郊游，临放学他正巧遇见“小青岛”，就随口问他：“明天什么天气？”“小青岛”匆忙回答道：“晴天。”

周末，肖健带着家人出门游玩。没想到中午时天气突变，不一会儿下起了大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家人都淋成了落汤鸡。家人责怪肖健准备不足，肖健想想“小青岛”的预报，觉着挺憋屈。

周一刚上班，肖健正巧在走廊又遇到“小青岛”，就拉住他问道：“你怎么预报的天气不准啊？”“小青岛”支吾了一会儿，也没说清。

肖健来了兴致，就趁下课把“小杭州”和“小新疆”叫到身边，让他们各自写出本地未来几天的天气。

等两个人写完，肖健发现大相径庭。更关键的是，肖健上网一搜，感觉两个人就是胡诌的。肖健等到第二天，确认了两人预测的天气一点都不准确。

肖健就挨个把班里预报天气的神童找来，让他们现场预报本地天气，发现他们的预报就是胡扯。这让肖健十分想不通：为什么预测外地的那么准，预报本地的不准呢？

带着这个疑问，肖健去找李主任。等肖健把这几天的经历说出后，李主任沉默半晌，说道：“孩子们可怜呀！”

这话从何说起，肖健更不明白了：“李主任您就别卖关子了，这帮孩子哪来的本事，对那么多城市如此熟悉。我教书这么久，还从来没有碰到过。”

李主任叹了口气，盯着肖健说：“我之所以说他们是神童，就是想让你从心里重视他们，能用心去教他们。其实，天底下哪有神童。”

“可为什么前几天，让他们预报那几个城市的天气，他们说得那么准？”肖健非常疑惑，“他们没有作弊啊！”

李主任点点头：“你说得没错。他们预测外地的天气准，预测本地的天气不准，主要是因为，他们全是留守儿童。”

“留守儿童？”肖健来之前就知道，这所学校留守儿童的比率非常高，可这跟预报天气有什么关系呢？

李主任长吁一口气：“因为他们的父母遍布祖国各地，这帮孩子的注意力，就被父母所打工的城市吸引，北京、上海、广州、杭州、南京……放了假，他们大多会去父母打工的城市住上一段时间。平时，因为心有所牵，他们非常关注父母所在城市的天气变化，反而对自己所在的小城不熟悉……”

肖健听傻了。待回过神来，责任感油然而生，面对这样的孩子，更应该拿出爱去关怀他们啊！如此想来，肖健心里舒畅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