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域性文化在新城市建设中的景观应用——以西藏G214和G317线昌都过境公路景观工程为例

黄燕瑜

在全球一体化加速发展的时代背景下，新时代的城市建设正面临着一个共同的问题，城市景观风貌逐渐趋于雷同，丧失区域化特色和景观识别性。对地域文化特色的分析、研究和应用是现代城市景观设计应该思考的问题。本文以西藏G214和G317线昌都过境公路景观工程为例，阐述了团队通过对昌都地域文化的研究、分析和文化语言的收集、提炼，将项目基地的地方性文化转化为景观设计语言，结合应用到新的城市景观空间、小品、构筑物中，在理解和尊重城市原有特色的基础上，深入挖掘城市所在的地域文化，提高新城市的景观识别度和地域特色性。

1 地域性文化与文化景观

1.1 地域性文化

地域是指在一定的区域空间里，自然因素和人文因素的有机融合，具有区域特征、人文特色和系统性等三大特征。地域文化是指在特定区域里生态、民风习俗、传统文化、生活习惯等方面的文明表现。它有持续的影响作用，是可以长久传承下去的文化传统。地域文化在特定的区域范围内与地域环境相融合，具有鲜明的特色，因而打上了地域的印记。

1.2 文化景观

“文化景观”一词自20世纪初就已经被普遍应用。索尔（Sauer）在1925年发表的著作《景观的形态》中将文化景观定义为：“由文化群体在自然景观中创建的样式，文化是动因，自然是载体，文化景观是结果”[1]，强调了文化与自然的互动关系，阐述了文化景观是人类文化与自然景观融合的成果。迈希尼在《普通景观的阐释》中写道：“环境维持我们作为生物的人，景观展示我们作为文化的人。”景观是人类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展示，同时也反映了文化。它有形地反映了人类的思维模式、行为方式和价值信仰等。地域文化景观是存在于特定地域范围内的文化景观类型，在特定地域环境与文化背景下形成并留存至今，是人类活动历史的记录和文化传承的载体，具有重要的历史、文化价值[2]。

1.3 地域性文化对新城市景观设计的价值和意义

文化景观和传统地域文化景观的本质特征是一个地方区别于其他地方的景观特质，突出体现地方性特征[3]。索尔在定义文化景观时提出，非物质文化是“文化景观”产生和发展的原动力，作为动因的“文化”在与自然相融合之后，最终以“景观文化”的形式熔铸于文化景观之中，它作为自然与文化的桥梁，集中体现了文化景观的核心价值[4]。

随着全国城市化建设的快速推进，各大城市频繁推出境外设计师的规划及景观作品，在不了解中国文化大背景和城市所在地域文化的情况下，将西方的设计理念、设计表达生搬硬套。同时，伴随项目建设的快速生成，设计也在大力追求时效性，难免缺乏对本土文化的深度挖掘，丢失了地域性文化特征。越来越多的城市景观日益趋于雷同。如何处理地域性文化与新城市建设、传统文化与现代发展之间的关系，是现代景观设计师面临的挑战和机遇。如何设计出符合使用者多元化的生活方式与审美需求的新城市景观，创造与时俱进、文化与特征并存的新城市景观，是我们值得思考的问题。

1.4 地域性文化在景观设计中的应用与表达

地域性文化元素在设计中的表达不只是简单的复原和拼接，而是经过巧妙地改造和创新，这种改造和创新依赖于“设计符号”作为载体。设计符号作为非语言符号，对景观设计存在关键的指导作用。通过对文化符号的引借、解构、抽象、变形、夸张与融合，将地域文化元素中的片段投射到当代景观设计中。

2 昌都市地域性文化研究

2.1 昌都市地域环境

昌都位于西藏东部，一直以来被誉为“藏东明珠”。昌都市东邻四川，南接云南与缅甸，北与青海省交界，西望西藏拉萨，处在三江流域交汇处，是交通聚散、商贸往来、文化传播交汇的重要枢纽地位。

2.2 昌都文化挖掘

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历史文化、居住地域和社会交往等因素，昌都人深受黄河文化、巴蜀文化、长江文化以及来自云南多民族文化影响。多方位、多民族的文化融合以及藏族凝重的宗教色彩，经岁月沉淀后形成了具有深厚底蕴的康巴文化。昌都是康巴文化的主要发祥地。昌都的地域特点体现在藏族文化、民间艺术和建筑艺术三大方面。

2.2.1 藏族文化

藏族文化具有综合性，包含了政治、宗教、语言、文学、经济等丰富的内容，其中最具特色的是宗教文化。昌都地区宗教文化类型丰富多样，有苯教、伊斯兰教、藏传佛教和天主教。其中，藏传佛教内部又包含了不同的教派，强巴林寺是藏传佛教中格鲁派在昌都地区最大的寺院。多样的宗教文化类型给昌都地区带来了众多寺院、浓厚神秘的寺院文化和丰富多彩的信仰习俗。

2.2.2 民间文化

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文化渊源使得昌都地区的民间文化内容丰富、种类多样。舞蹈、绘画、雕刻艺术、说唱艺术、藏戏等民间文化源远流长，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昌都人民。

（1）舞蹈：昌都地区人民性情豪迈、能歌善舞。昌都的“锅庄”、芒康“弦子”、丁青“热巴”三大舞蹈被列入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锅庄”是一种无伴奏、以脚动作为主的民间集体舞蹈，依据传统大小节日分为大锅庄、中锅庄及小锅庄。“弦子”的风格典雅、古朴，富有贵族气质，深受藏族人民喜爱。它是一种用马尾胡伴奏，男女列队围成圆圈呈顺时针环绕的歌舞，夜晚可围绕篝火唱跳，场面热烈壮观。“热巴”是集弦子舞、杂技和曲艺说唱为一体的以铃鼓伴奏的表演艺术。

（2）绘画、雕刻艺术：昌都素来被誉为“艺匠之乡”和“木刻之乡”。唐卡、壁画、泥塑、雕刻、锻造等技艺享誉盛名。唐卡是藏族的一种绘画形式，具有浓厚的民族特色、宗教色彩和艺术风格，采用藏红花、大黄、蓝靛等植物颜料，以及金银、珍珠、松石、朱砂、玛瑙等珍贵矿物，以鲜艳夺目的色彩绘制，题材多涉及藏传佛教、政治文化等领域，被誉为中国民族绘画艺术的珍品。

（3）说唱艺术及藏戏：在远古时代，藏族人民就以说唱的形式来表达生活和情感，《格萨尔王传》便是说唱作品之一。昌都说唱艺人一直占据西藏全区的多数，被称为国宝级说唱艺人的扎巴就是昌都边坝人。昌都藏戏分为寺庙藏戏和民间藏戏，多是从昌都卓舞和其他的民间音乐发展而来的。藏戏起源于8世纪的藏族宗教艺术，在17世纪从宗教仪式中分离出来并逐渐发展成为以唱为主的生活化表演艺术。它包含唱、舞、韵、白、表、技、谐等程式内容，于2006年5月20日被列为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2.2.3 建筑艺术

藏式传统建筑整体构图形式为横向构图，色彩明快艳丽。梁柱斗拱、外墙饰面、门窗装饰、屋顶檐部、雕塑壁画等极富特色。白、黄、红、黑四色为藏式传统建筑外立面的主色调，这些色彩明暗对比强烈；大红、朱红、橘红、中黄等暖色系一般用于建筑院内和室内墙壁，有利于在西藏地区高寒的气候环境下给人营造温暖的氛围。建筑外墙采用“收分”的处理办法，使整座建筑重心下降，减轻墙体上部的重量，提高抗震能力，增加建筑物的稳定性。

宫殿和寺院的门高大，装饰讲究；民居和庄园的门普遍低矮，装饰较少。宗教在藏族人民心目中占有重要地位，藏式传统建筑大多门上进行宗教装饰，主要装饰包括雕刻和绘画（雕刻内容大多为堆经、云彩；绘画以莲花、云彩、龙凤为主，兼有各种怪兽头像），有的悬挂或镶嵌动物骨骼。

3 西藏G214和G317线昌都过境公路沿线滨江市民休闲公园景观设计

3.1 项目背景

G214、G317是昌都镇最重要的两条过境通道，沿线紧邻昂曲河、扎曲河和澜沧江。项目基地是位于现有两条过境公路两侧的滨江带状空间，景观视野较好，场地高差较大。本案设计旨在建设体现昌都地方文化，适合市民日常休闲及大型节庆活动使用的文体公园。

3.2 设计理念及设计元素

“活力昌都、魅力藏东——昌都文化景观长廊”是本案的设计理念。设计从地域要素着手，通过对康巴文化及昌都地区发展因素的挖掘，从昌都的生态优势、康巴文化优势、地域景观优势等提炼出规划理念。在结合城市建设与地域文化表达的基础上，紧扣当前城市运营的特定规律，兼顾昌都城市肌理，充分对场地现状进行分析后，确定设计目标为：创造环境友好型、特色景观型、文化旅游型、资源节约型的滨江文体公园。

设计从当地建筑、雕塑、宗教环境艺术中提取设计元素：

藏式的建筑立面、装饰艺术；红、白搭配的建筑顶着蓝天白云；独特的工匠技艺——彩绘、编织、手工突出的藏饰；丰富的空间塑造——布达拉宫式的塔状、层叠式空间塑造。

1. 景观结构示意图

2. 污水处理厂屋顶设计成景观LOGO铭牌

3. 邦达格广场节点鸟瞰图

3.3 总体景观结构

总体景观结构呈现为“一带、三区、多节点”（图1）。 一带：对滨江沿岸做适宜的景观整合，将不同景观分区地块通过滨江休闲步道串联起来，形成长达1.5 km的观景文化长廊；三区：由东侧道路起点至西侧设计终点将场地划分为三个景观分区，分别为藏东明珠景观区、活力昌都景观区、康巴印象景观区；多节点：三个不同景观分区中分别设计了昂曲广场、邦达格文化广场、格萨尔文化长廊、康巴广场等主要景观节点。

3.4 地域性文化元素在本项目中的应用

3.4.1 地域性文化元素在主要景观节点中的应用

同一区域内作品再现的地域景观应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和连续性，形成典型的地域风格[5]。彩绘工艺、当地铺贴材质及施工工艺和具有代表性的藏东文化特色小品都在方案中得到合理应用。道路与沿岸挡墙之间的高差问题采用布达拉宫的盘错垒叠式构筑形式得到解决，形成高低错落的多功能空间利用。多功能、多层次、多形态的景观空间体现了昌都作为“藏东明珠”的门户印象，也为当地藏民提供了日常休闲、节庆活动的场所。

（1）昂曲广场：位于藏东明珠景观区的东面，是最靠近城区的公共空间，临近西大桥。场地原有一个污水处理厂、两个水泵房，与周边公路地平面存在3 m多的高差。设计充分利用现有条件，增加架空的地下商业街和与公路齐平的市民休闲广场，突出的污水处理厂屋顶通过外立面装饰设计成项目起点的 LOGO铭牌（图2）。

（2）邦达格广场：位于整个沿岸绿地的中心位置（图3），是绿地面积较大且相对集中的节点，对岸是当地市民活动广场，该节点是最佳观景区域。景观设计中采用布达拉宫的台阶式层叠布置，将地块和沿线公路的承接设计成上下两个活动空间。上层空间是与公路衔接的文化活动广场，同时也是视线良好的观景平台；下层空间是临江面的亲水观景步道。

整个地块设计充分利用现有地势的高差和岸线的观景优势，借鉴西藏布达拉宫的建筑布局形式设计了多层次的台地景观空间。广场沿线由东至西分为三个区域，东面主入口的吉祥广场、中心邦达格主广场和西面的格萨尔文化长廊。邦达格主广场设计采用盘错垒叠式的布局形式，横向的构筑形式景观空间与对面的昌都市中心广场形成两相呼应的城市公共景观（图4）。通过多层级空间的设计，一方面解决高差问题，一方面营造了丰富的景观空间和场所体验。红顶、白墙和外廊的设计结合，将藏式建筑的地方特色表现得淋漓尽致，加上收分式的特色窗口装饰，形成具有地方特色的城市标志性景观空间。

4. 邦达格广场正立面图

5. 格萨尔文化长廊正立面图

6. 歌舞广场鸟瞰图

7. 公路休息区及公交车站台

位于邦达格广场西侧的格萨尔文化长廊，采用木质外廊的构筑形式，内侧与过境公路的挡土墙相结合形成半廊。红色的屋顶配合具有当地特色的梁柱，为市民和游客提供遮蔽和休憩交流的活动空间，墙上的格萨尔王彩绘系列图集是文化长廊的特色装饰，宣传格萨尔王英雄传说，弘扬昌都浓厚的人文历史底蕴（图5）。立面设计上采用红、白为主色调，搭配具有地方特色的窗框装饰和大红色压顶，木质的外廊上搭配地方性特色文化的雕刻和彩绘艺术装饰，尽显当地文化艺术精髓，将藏族民俗文化和藏民生活风貌与城市景观空间相互结合。

（3）歌舞广场：位于活力昌都景观区，正对昌都体育中心（规划中），作为体育和民俗文化活动场地使用，是活动性相对集中、运动休闲相结合的空间（图6）。上层的歌舞广场作为节日庆祝活动、歌舞表演等活动场地，坡道与台阶的设计相结合，为儿童及青少年提供了趣味性体验空间；下层林荫广场与整个园区的滨江游步道相连接，为游客提供了休憩停留的场所。

3.4.2 文化元素在景观设施中的应用

（1）公交车站台：将过境公路公交车站台设计成具有地域性文化特色的景观建筑形式（图7），藏式平顶和收分的支撑柱，黑、白、红、黄系列配色，与整个公园的景观小品形成统一，实现地域性文化元素在公园景观中的多形式结合。

（2）景观树池：树池设计上采用收分的形式，红、白的统一色彩搭配，红色压顶加上白色花岗石作为侧面铺贴，立面上结合具有藏式风情的吉祥纹样进行石材雕刻（图8）。

（3）配套设施：延续主体色系和材料的应用，将景观灯柱、草坪灯、垃圾桶等配套设施设计成具有地方识别性的景观小品（图9）。

（4）现有防洪堤挡土墙改造：现有防洪堤挡墙由于修建已久，且前后修建挡墙样式不统一，外露部分较大，景观效果较差，且现有护栏多数已损坏，存在较大的安全隐患。因此防洪堤挡墙的改建方案成为滨江休闲市民公园的景观设计方案中重要的一部分。

8. 景观树池

9. 配套设施

10. 防洪堤挡墙立面图

考虑到挡墙的防洪及安全承重问题，以不增加挡土墙承重荷载为首要原则，在充分利用现状挡墙的基础上进行景观优化和外装饰设计（图10）。在现有挡墙立面增加混凝土预制板工字缝铺贴，每隔20 m增加收分形式的装饰柱，链接栏杆至挡墙底部，顶部作为栏杆立柱。红色的挡墙压顶作为游步道的踢脚线装饰，将防洪堤沿线景观融入昌都市大环境色，增加滨江沿线的夜景灯光设计，使之成为昌都市的新城市风景线。

4 结语

西藏 G214和 G317线昌都过境公路景观工程承载着当地深厚的历史文化韵味。设计充分挖掘和提炼了昌都市当地的文化信仰、风土人情、自然资源等素材，继承并创新了地域性传统文化，最后转换成符号语言应用在特定的景观空间中。同样的色彩搭配、反复出现的设计符号、富有韵律感的设计表现，最终呈现出统一和谐的景观风格。

在充分理解景观所处地域环境的基础上，更多地尊重历史文化，深入挖掘地域性文化的精髓，并加以提炼、抽象，设计出极具地方特色、与环境融合、满足群众现代审美及使用功能的新城市景观空间，是当代景观设计必须面对和思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