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人与《藏书家》
2020-01-02王皓淼
◎王皓淼
(齐鲁书社 山东 济南 250002)
40年来,正是有了几代齐鲁人的艰苦奋斗和海内外作者的鼎力支持,齐鲁书社才初步做到了“文兴齐鲁,功在学林”。在2019年的世界读书日,齐鲁书社第23辑《藏书家》新书首发,由齐鲁书社、山东大学文学院、尼山书院共同举办了“齐鲁书香四十年,《藏书家》成廿三辑”活动。
一、周晶先生的《藏书家》情怀
周晶先生退休已经17年,作为老编辑和资深藏书人,周晶先生与《藏书家》有很深的渊源。
(一)首倡出版
1997年秋天,宫晓卫担任齐鲁书社社长的时间还不长,社里在微山湖畔开选题论证会。当时在出版社大院里,山东画报出版社已经出了《老照片》;也有其他出版社出版了有关收藏的书,这些书雅俗不同,或面向专业人士,或面向普通读者。于是,周晶先生提出希望能出一本与藏书、爱书、读书有关的书,于是得到了宫社长的支持。
选题好确定,实际操作很难——当时跟古籍社打交道的,一般都是高校或研究机构的专业人士;不过既然出版《藏书家》,范围就不能不局限于中国古代的藏书家、藏书楼这些故事,也要收录外国文学相关趣事,还可以是觅书的经历、读书的心得。这样一个过程下来,到1999年春夏之交才出了第一辑,但立刻受到学界、读者欢迎。当时没有专门的编辑部,周晶先生要负责一些编务、印刷的事情,组稿审稿也基本都是一个人,还要写编后记。即便如此,《藏书家》依旧维持着一年两辑,周晶先生退休前一直干到第10辑。
(二)初心不改
从周晶先生初创《藏书家》,直到第10辑之后,许多工作就由韦力先生来负责了。韦力担任《藏书家》的执行主编,“寻访藏书楼”也成为招牌栏目。韦力先生在齐鲁书社一干就是三年,从第11辑做到第16辑。此外,当年《藏书家》还有杜泽逊以及已故的黄裳、王绍曾等许多学者参加;年富力强的杜泽逊先生负责诸如《〈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山东文献集成》为代表的大部头著作。
周晶先生于1981年底进入齐鲁书社,是齐鲁书社第10位成员。2019年是《藏书家》20年,也是齐鲁书社40周年,“四十而不惑”。因此,周晶先生提出,要由当初创刊的老编辑、藏书家及作者写点儿回忆性的文章,让后来人知道齐鲁书社从创始阶段到现在的历程。他表示,家里还有一些旧书,打算无偿捐献给齐鲁书社,让所有爱书、藏书的人们共享。
二、韦力寻书
藏书家韦力先生曾在齐鲁书社服务过三年,当过《藏书家》的执行主编,也算是老出版人。在人们给韦力先生贴的众多标签中,他首选的依旧是“藏书家”。他从1981年开始藏书,至今仍初心不改。
(一)发现西夏佛经
长期以来,市面上的西夏典籍基本上都是仿造的,这可能要归因于元朝灭西夏太残暴,西夏的文本几乎没能流传下来。不过也有反证,韦力先生曾在拍卖会上见到一部西夏佛经,他发现这部佛经与市面上众多的西夏文本不同。在这部佛经之前,人们大多都认为西夏文是汉字的翻版,但这部佛经的文字找不到能对应的汉字,倒是跟藏文有许多相似之处,只有几个咒语例外。韦力先生提出:西夏文明并非只有中原文明这一条传入渠道。
韦力先生风趣地说:“搞收藏要‘贪’一些才好,那种‘曾经我眼即我有’的心态搞不成收藏。”一部可供收藏的典籍的价值,可能刷新学术史。版本目录这门学问,有些近似于实证科学,思辨性不强但是经验很重要:比如这份西夏佛经文本,经过断纸、断墨,就能看出在时代上跟宋朝差不多,最后确认是难得的真品。
(二)宋版书最珍贵
众所周知,宋代以前就已经有了印刷术,不过唐代使用印刷术的书籍主要是佛经,真正普及印刷术是宋代的事情,而且宋代版刻的水平是最高的。韦力先生认为:中国的方块汉字是表意文字,以单音节词语为主,有许多同音不同意的字词,这也是中国校勘学高度发达,西方(特别是拉丁语系)没有真正的校勘学之因。宋版书不仅最接近写本时代,同时也是最早的刻本时代。
韦力先生认为,搞图书收藏一定要注重手稿的价值,作者的一些想法只有在手稿中才能找到一丝痕迹。比如,翁方纲的诗稿中竟然保存了一些他写的《四库全书》提要稿件,上面还有“张阅”“李阅”(张、李很可能指张若溎、李友棠两位副总裁)。藏书界有四大名品——劳(劳权劳格兄弟)校、毛(毛晋)钞、顾(顾广圻)批、黄(黄丕烈)跋。从古籍收藏的角度看,历史上越有故事的古籍就越有收藏价值。
人们靠什么了解历史?韦力先生认为只有靠文字和收藏。如果没有前人的积累,所有翻印都不成立,传播也就不存在。齐鲁书社40年的重要图书很多都是靠收藏的影印本,而影印必有底本。
三、韦力觅楼
为什么要寻访藏书楼?中国有悠久灿烂的历史,收藏也是。韦力先生讲了两个觅楼的故事。
(一)测海楼怀古
扬州吴引孙的测海楼,也是个著名的私人藏书楼。测海楼从一楼到二楼有一个滑轮装置,仔细看会感慨古人的智慧:由于南方地区相对潮湿,所以藏书不能放在一楼,可是在二楼藏书要经常搬运,太费事了;于是这里就有一根长线,其中一端是盛放图书的盒子,通过滑轮将图书由一楼传送到二楼。这是以前寻觅藏书楼未曾见过的,也可见藏书楼的投入都是很大的,所以历史上的收藏家大都是有钱人。
(二)书隐楼考据
上海书隐楼,有人说是沈初故宅(匾额题字为四库馆副总裁之一的沈初),后来考证出来:书隐楼最初应该是四库馆第二总纂官陆锡熊的藏书楼。韦力先生认为,今天人们大多数只知道纪晓岚是四库全书总纂官,其实只是因为纪晓岚的故事多,陆锡熊、孙士毅两位总纂官也很重要。虽然当年《四库全书》总纂官之一陆锡熊的书还保留着,但今天的书隐楼已破烂不堪,令人感慨不已。
韦力先生经历“文革”仍然能有庞大的藏书,并常常跋涉在荒山野岭中,为寻访藏书楼还受过伤。寻访遗迹,他从不让书友、年轻人代劳,事必亲力而为。在韦力先生看来,寻访这些书楼,不仅是对古代藏书文化的回首,更是对中国古代学术溯源的一次仔细梳理。我们应该多多宣传这些对中国文化史做出贡献的藏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