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渔民的洞庭记忆
2020-01-02刘紫凌,董峻,史卫燕
这个冬天,没有“冬捕”,渔民们聚在一起,不为捕鱼,而为交船上岸。2020 年1 月1 日,长江流域重点水域进入常年禁捕新时代,沿岸近28万渔民即将“转业”。“长江之肾”洞庭湖,是鱼类繁衍生息的重要家园。世世代代以船为家的洞庭渔民,将自此收网上岸,开启新的生活。
洞庭湖畔,我们听老中青三代渔民讲述他们与鱼相伴、与水相守的苦乐记忆。
“以前水清鱼肥,我婚宴用的鱼最大有70 多斤”
冒着寒风细雨,记者来到湖南汉寿县蒋家嘴镇一栋二层楼房里,年过七旬的渔民唐代钦正和家人围炉烤火。
1946 年,唐代钦生在渔船里。从小在船上长大,唐代钦14 岁继承父亲衣钵开始打鱼。
在他的记忆里,年轻时每年三四月份都有“鱼汛”,白花花的鱼儿随着流水而来。“有时鱼儿甚至自己跳上岸,路过的农民拎回家就是一顿湖鲜。”唐代钦笑着说。
“水洗白沙生白银,丝丝白银是佳肴。”这首民谣唱的是洞庭湖重要经济鱼类之一“银鱼”。最近10 多年,除了沅江十八湾,其他水面基本打不到银鱼了。
“以前水清鱼肥,1968 年,我婚宴用的鱼最大有70 多斤,最小的也有40 多斤。现在这么大的鱼根本见不到了,儿子结婚时,用的最大的鱼还不到20 斤。”
2004 年,唐代钦带领渔民尝试过生态养鱼。那时他发现,一些人来到洞庭湖,承包湖泊、洲滩,用钢丝、水泥等将大片水域围起来,鱼儿和渔民的生存空间遭到挤占破坏。
为了保护环境和渔民利益,唐代钦还带着渔民与这些企业对簿公堂,最终赢了官司。
“洞庭湖是渔民的母亲湖,我们必须爱护。”唐代钦说。
“厂越来越多,水越来越臭,鱼越来越少”
2019 年 12 月18 日,又是一个冷雨天。53 岁的洞庭湖渔民罗友连和妻子在船上忙活,为上岸作准备。船上湿冷,冻得不行时,就窝进被子里暖一会儿。渴了,就用铁桶在湖里取水,用明矾沉淀后饮用。
湘西苗族创造了 3种苗文〔1〕,“板塘苗文”“老寨苗文”和“古丈苗文”〔2〕。方块苗文是一种借源文字,与汉字的结构和造字法上基本一致,造字法主要有形声和会意,双音符的不多,象形成分极少,大量地借用汉字标音。方块苗文用来记录和创作苗歌,苗歌主要是表达苗族人们在生产、生活、农耕、风俗传统等各方面的情怀,留存下来的苗歌手稿有十几万字,为我们研究苗族的民族历史、民族风俗和民族文学提供了宝贵的文字资料。
在罗友连的记忆里,小时候自己喜欢在船上跑来跑去,父母怕他掉到水里,专门搓了根麻绳,一头系在他腰间,一头系在父亲身上。
20 世纪八十年代,渔民迎来“黄金十年”。改革开放初期,渔业市场渐渐成熟,渔具改进让捕鱼效率提高。渔民不再手摇划桨和人工收网,大小机帆船穿行于湖汊港湾,一车车的鱼往外运。
“鱼好打,也好卖。一直到九十年代初,渔民比农民要富裕得多,旺季时,一个月能赚三四千元。”
后来,湖边的厂子越来越多,黑乎乎的污水直排水里。2000 年后,水越来越臭,鱼越来越少。
为了生存,渔民开始用迷魂阵、滚钩,电鱼、炸鱼、毒鱼等随处可见。千百年来,水、鱼、人之间的和谐关系被打破。
尽管舍不得打鱼生活,罗友连和渔民兄弟都感觉,这些年几乎没鱼可打了。
“渔民都随遇而安,我的心愿是先好好过年,年后再找事做。”罗友连说。
“离开,是为了我们的家园有更美好的明天”
今年29 岁的杨斌,出生在汉寿县岩汪湖镇的一户普通渔家。小时候调皮,在船上抓鱼玩儿,玩累了倒头就睡,手里还抓着鱼。他越来越大,可鱼越来越少,世代打鱼的杨家决定培养一个识字的人。
“我识的字还没有鱼多,只能在这船上困着,你可要走另外一条路。”他还记得父亲的话。
为了他读书方便,父母在岩汪湖菜市场买了房子,让爷爷奶奶带他,父母又赶回渔船,因为一家老小的生活还要从水里打捞。
每年寒暑假,杨斌会到船上帮父母。晚上等鱼儿出来觅食时熬夜下网,白天不用补网时趁空睡觉。无论是在夏日火辣的太阳下,还是冬日凛冽的寒风中,劳累的他们都能睡着。
没有父母在身边管着,初中毕业后,杨斌就没读书了。他上船捕了两年鱼,可鱼更少了,很难再养活一家人。最终他走出这片湖,去广东打工,洗过盘子,当过工人,现在在长沙上班。
知道家里要交船上岸后,杨斌打电话问情况。“不让捕鱼了,好在我们在菜市场有房子,做点买卖,也不用太愁。”父亲告诉他。
在他家小卖铺的柜台上,记者看到了杨斌的父亲为西洞庭湿地保护捐献1000 元而获得的荣誉证书。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年轻人很少甘心当一辈子渔民的。对渔民上岸,政府在补贴、社保、就学、就业、就医等方面将推出一系列政策。
“离开,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家园,希望自己和洞庭湖都有更美好的明天!”杨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