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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积石积炭墓初探

2020-01-02

文化学刊 2020年12期
关键词:积炭西汉防盗

周 岳

一、丹淅地区的地理环境与历史沿革

淅川县位于河南省西南部,地处秦岭山系东南余脉的延伸地段,平面大致呈南北走向的长条形,境内北、西、南三面环山,地势西北高、东南低。北部和西部多为山地,中部和东部为低山丘陵,东南地区则是河川平地,境内山峦起伏,河川交错,坡陡谷深,地多险阻,丹江自西北向东南注入丹江口水库。

淅川地处要冲,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同时也是商於之地,上达山西龙驹寨,下循汉水可达湖北襄阳、武汉。淅川历史悠久,曾发现了淅川下王岗等遗址。公元前312年曾在淅川发生丹阳之战,秦昭襄王三十五年(前272),秦伐楚占领此地,设南阳郡治所为宛县。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设丹水、中乡二县,属南阳郡。秦朝末年,刘邦入咸阳亦取道于此。汉代延续南阳郡治,是汉代的五都之一,称“宛都”,是当时汉代的冶铁重镇。西汉时北中部为析县,西南部为丹水县,属弘农郡;东南部为顺阳县,属南阳郡。建始二年(前31),胶东顷王子刘共被封为“顺阳侯”,封地便在此处。汉哀帝时,顺阳改称博山侯国。东汉时博山复名顺阳侯国,与丹水县同属于荆州南阳郡。建安十三年(208),南阳为郡,下辖丹水、南乡、顺阳侯国。

南阳地区在两汉期间始终处于政治文化的中心区域,南阳是当时汉代的五都之一,称“宛都”,是当时汉代的冶铁重镇。南阳在汉代的繁荣在文献中多有记载,丰富的考古发现也可以证实这一点。

目前所见的汉代积石积炭墓集中于南阳盆地内,多是配合“南水北调”中线工程进行的抢救性发掘工作。因此,本文的空间范围主要在南阳盆地,即丹淅地区。

二、积石积炭墓发现情况

目前发现的汉代积石积炭墓主要集中在南阳地区,以丹淅地区最为丰富,分别见于以下遗址。

阎杆岭墓地于1974年被发现,1994年对其进行调查,发现有土坑墓和砖室墓,随葬品有陶器、青铜器、画像石等。2005年6月,河南省文物局考古研究所对阎杆岭墓群进行了发掘工作,共计发掘墓葬209座,其中为3座汉代积石积炭墓,已经公布发掘简报的2座墓葬的编号为M38和M83。

双河镇遗址位于丹水和淅水的交汇处。为了配合“南水北调”中线工程丹江口库区施工建设,2007年至2008年对双河镇墓地遗址进行了抢救性发掘,发掘墓葬共计72座,其中M3为一座汉代积石积炭墓。

马川墓地地处“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淹没区,20世纪七八十年代,受到江水的冲刷侵蚀,多座古墓在江边断崖处露出,曾进行过抢救性发掘。1994年,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机构部门又对马川墓地进行了调查。并于2007和2011年进行了发掘,发现汉代墓葬200余座,其中汉代积石积炭墓有21座,保存基本完整。

刘家沟口墓地位于丹江南岸的二级台地上,2008年进行了发掘工作,发现汉代墓葬40座,汉代积石积炭墓4座。刘家沟口墓地从春秋时期开始使用,一直延续到西汉晚期。

赵杰娃山头汉墓群位于“南水北调”中线工程丹江口水库淹没区,2008至2009年进行了文物勘探和考古发掘,发掘汉代墓葬共56座,西汉积石积炭墓5座,保存比较完整。

新四队墓地是为配合“南水北调”工程,1994年进行了调查工作,发现战国秦汉时期墓葬43座。墓葬形制均为土坑竖穴墓,棺椁骨架多已腐朽,墓葬盗扰严重,其中M7、M32、M34为汉代的积石积炭墓。

全寨子墓地位于丹江南岸的丘陵地带,墓地中间高,四周较低,位于丹江河边台地。2010年、2011年先后两次进行了发掘,共发掘墓葬151座,汉代积石积炭墓有38座,是目前南阳地区积石积炭墓发现数量最多的遗址。

三、汉代积石积炭墓的源流

积石积炭木椁墓是《周礼》中所记载的最高等级的墓葬礼制,具有防盗和驱除地下湿气的实用性,因而受到了当时贵族的普遍认可,使用积石积炭墓成了一种社会风气。典型的积石积炭墓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如太原金胜村M251。与此不同的是,南阳地区所发现的60余座汉代积石积炭墓都属于中小型墓葬,墓主人身份级别并不高。

积石积炭墓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其产生可能是文化因素和环境因素双重作用下的结果。文化因素在于使用积石积炭墓的这一族群具有某种观念和仪式,由于深层次的认同,最终成为一种自发性的葬俗习惯。环境因素可能是汉代南阳郡周边地区能否提供石料和木炭,用以建造积石积炭墓。

积石墓起源于东周时期社会普遍认同的防盗观,这种防盗的观念延续发展至汉代。汉墓的等级并不取决于墓主人的身份地位,而在于墓主人的财富,加之汉人崇尚的灵魂升天与灵魂不死的观念,对墓葬的保护极其重视,因此,积石墓作为一种防盗的手段从东周沿用下来。郭宝钧先生曾在《山彪镇与琉璃阁》的报告中提出:“积石子不止取其坚,兼取其溃,使盗者不易洞入。”[1]积石墓最早出现在春秋晚期,“固墓防盗”是当时统治阶级贵族普遍认可的一种丧葬形式。而至汉代,“固墓防盗”和“视死如生”的观念更加深入人心,积石墓坚固持久,因此盗墓贼难以进入,墓主人则可以免受打扰。至汉代中后期,砖室墓逐渐兴起,砖室墓封闭性更好,制作更加严密,比积石墓更加坚固持久,被当时的社会所推崇,因而积石墓在东汉逐渐被砖室所取代。

积炭墓是族群的丧葬观念的延续。目前已知的两周时期单纯的积炭墓在全国范围内出现了两处,一处是陕西张家坡西周墓地,另一处是山西天马曲村晋国墓地,这两处都是姬姓的家族墓地,是周人贵族墓葬。东周时期,礼崩乐坏,大型墓葬使用多种防护措施,一方面可能是非王侯之人无力置办如此浩大的工程,另一方面可能是统治阶级采取了相关规定禁止平民百姓使用。而至汉代,淅川地区集中出现了这样一批积石积炭墓,墓主人可能是姬姓家族迁到南阳地区的后裔。同时,山东地区也大量出现东周时期的积石积炭墓,比如临淄齐景公墓底部平铺一层自然石块,棺壁用二至三层石块垒砌,厚度达1米,并用卵石填充缝隙。因而有人推测:“积石积炭墓的族属多为齐人以及少数被齐国统治的东夷族人。”[2]除此之外,木炭具有吸附潮湿的作用,置于墓葬中可以吸收地下水,延缓木质葬具腐烂的速度,这与楚墓之中在棺椁四周堆积的白膏泥的作用十分类似。淅川所在的南阳地区靠近楚文化中心,积炭现象可能是用白膏泥的变体,都是充当干燥剂的作用,起到隔潮的效果。

通过上述分析,笔者认为关于汉代积石积炭墓的源流的线索有四条:一是积石墓是春秋战国丧葬习俗的延续,在汉代墓葬防盗观念之上所保留下来的;二是积石积炭墓是鲁北地区齐人的丧葬习俗,而后影响了南阳地区产生积石积炭丧葬形式;三是积炭墓是姬姓家族的身份象征,淅川地区积炭墓的族属是生活在汉代的周人后裔;四是积炭墓受到楚文化影响,是对墓葬防潮的一种处理方式。

积石和积炭作为两种丧葬习俗,其成因和源流有所不同,经过了长时间的流行与演变。在从春秋战国到汉代的数百年间,南阳地区作为秦汉时期的交通要塞,来自南方楚文化、西北方秦文化、东部齐文化以及中原地区汉文化在此处交融,四条线索互相影响,逐渐融合,在南阳地区形成了这一集中出现的丧葬现象。

四、墓葬的族属与墓主人身份

对于墓葬族属的问题的探讨,在考古学上是十分复杂的。对于南阳地区积石积炭墓的族属问题的探讨,主要还是从积石积炭这一丧葬习俗本身结合随葬品进行讨论。

汉代丧俗一个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厚葬之风甚为流行。汉墓形制的繁简、墓葬规模的大小不是由死者所拥有的实际财富以及个人对丧葬的看法所决定,就连一般庶民,在治丧时也不惜倾家荡产。

整体来看,南阳地区发现的积石积炭墓在葬具使用上差别不大。这些积石积炭墓在时间上存在着早晚关系。墓葬均为土坑墓,墓葬埋葬规格均为中小型墓葬,墓葬的等级不高。据此推测,这些积石积炭墓的主人应当多数为庶民,少数随葬铜镜、铜车马器、带钩等装饰器和铁器、铅器的墓葬,墓主人身份可能略高。

因此,积石积炭墓并不是身份地位或财富的象征,应当仅是一种丧葬的习俗。

五、结语

通过对汉代积石积炭墓的材料的收集与整理,笔者认为积石积炭墓是流行于南阳地区的一种丧葬形式,主要出现在中小型墓葬中,墓葬年代集中在西汉早期至东汉早期。

对南阳地区发现的积石积炭墓进行类型学研究后发现,汉代的积石积炭墓均为中小型墓葬,除一座墓葬为砖室墓外,其余均为竖穴土坑墓。早期积石积炭墓多无墓道,有墓道的积石积炭墓在西汉中期开始出现。随葬品的器物组合上与南阳地区其他中小型墓葬所出一致,并无特殊。西汉早期多见仿铜陶礼器组合,主要随葬品是鼎、壶,有的墓葬中有钫、蒜头壶和鍪。西汉晚期和东汉早期多见模型明器组合,并且搭配生活用具出现。参考墓葬形制的演变和器物类型学的分析,参照墓内出土的五铢钱和随葬明器组合,与南阳地区其他汉代墓葬以及洛阳烧沟汉墓进行对比,能够确定大致年代的墓葬共35座,其中西汉早期墓葬11座,西汉中期墓葬7座,西汉晚期墓葬10座,东汉早期墓葬7座。南阳地区的汉代积石积炭墓出现于西汉早期,流行于西汉中晚期,东汉中后期砖室墓的兴起逐渐取代积石积炭墓,因而积石积炭墓也逐渐淡出历史视野。

将汉代积石积炭墓与东周时期的积石积炭墓进行对比,得出汉代积石积炭墓的源流可能有四个方面,积石和积炭是两种文化现象,来源于不同的文化因素势力。积石现象,一是可能受到齐文化的影响,二是可能为东周时期墓葬防盗观念的延续。积炭现象,一是姬姓家族后裔的丧葬习俗,二是受到楚文化的影响,用以墓葬防潮。总之,积石积炭墓是多种文化在南阳地区相互交融形成的结果。汉代积石积炭墓多是汉代的中小型墓葬,说明墓主人身份不高。一些墓葬中,墓内随葬品除基本的明器组合外,还有铜车马器等,随葬品数量远高于同期其他积石积炭墓,这些墓葬的墓主人身份可能是略高于庶民的中小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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