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出土晚唐吴氏墓志录文校正——兼及“闾江山”“胥山”考辨

孙瑞隆

(西南科技大学 文学与艺术学院，四川 绵阳 621010)

《东南文化》2017年第2期《江苏无锡胥山湾晚唐吴氏墓葬发掘简报》[1](以下简称《简报》)公布了吴璀墓志和吴化平墓志拓片和录文。两方墓志的内容对吴氏家族谱系、墓葬集聚地、吴氏回迁至无锡的历史、唐代吴姓郡望、晚唐无锡地名等研究有帮助。墓志磨泐情况较为严重，以致录文存在大量缺误和错讹，影响了这些材料的科学使用。今不揣浅陋，校正其录文、句读，对个别词语作简要解释，并就正于方家。

1 吴璀墓志录文校补

吴璀墓志平面呈正方形，长32 cm，宽32 cm，厚6 cm。砖质，阴刻，共13行，行字数不等(见图1)。刻画潦草，字迹大部分模糊不清。

图1 吴璀墓志

1) “其先吴山夫□，楚水名家”。

2) “昔□王□人，为□□之士探□，□君赋□，吟招隐诗”。

该句句读应是“昔顾王佳人，今为逸道之士。探讽闲居赋，学吟招隐诗”。

3) “公之积□，不□□□。以乾符二年岁次乙未三月二日”。

4) “病宿高肓，□医不纳，终于私弟”。

5) “窆于□□乡太平里闾江山北”。

核之原拓，“于”后“乡”前有3字，故应补为“窆于□□□乡太平里闾江山北”。

6) “□□有三男三女，长男曰□，次曰登，次曰约”。

7) “公之一门多为领袖，生有□□之□，没归□□之□”。

8) “公之寿□，五十有六”。

9) “窆□□□，良谿吉谷”。

10) “掩住城□，永归□旋。恐地更□，石铭长刻”。

综上，志文录文、断句如下(/为转行符号)：

唐故渤海郡吴府君墓志铭并序

府君讳璀，字蕧璠(3)参与胥山湾吴氏墓葬发掘的无锡考古志愿者陈万康先生在其2013年《唐墓探吴——给吴氏统谱补空》博文中释录此句为“府君諱璀字蕧璠，吴郡人也”。陈先生可见志石原貌，所凭有据，姑依其说。，吴郡人也。其先吴山夫圣，楚水名/家。昔顾王佳人，今为逸道之士，探讽闲居赋，学吟招/隐诗，弹琴树间，击壤林野。呜呼!公之积善不遂/灵愿。以乾符二年岁次乙未三月二日，病宿高肓，乏医/不纳，终于私弟，享年五十六。以三年岁次丙申正月七日，窆于郡永安乡太平里闾江山北，祔先人茔，乃将先妻合葬/焉。府君有三男三女，长男曰芳，次曰登，次曰约，皆雅量。三女/未笄。呜呼!公之一门多为领袖，生有负之田，没归茔之窌。/其词曰:公之寿兮，五十有六。三男三女，泣血号哭。/窆闭先坟，良谿吉谷。掩佳城兮，/永辞亲族。恐地迁徙，石铭长刻。/乡贡进士邵稜撰

2 吴化平墓志录文校补

吴华平墓志平面呈正方形，长30 cm，宽30 cm，厚5 cm。砖质，楷书阴刻，共17行，满行约23字(见图2)。由于砖质较差，不能拓印，故无拓本。

图2 吴化平墓志

1) “府君讳□字化平，□□郡人也”(4)陈万康先生释录此句为“府君讳造，字化平，濮阳郡人也。曾祖讳曰珏”。。

由志题知志主郡望为“濮阳郡”，第2个和第3个阙字可据此补。

2) “曾祖讳曰□，□宥□□□其”。

3) “门生□□居□□□痕”。

4) “其年□□□□□□□□□闾山北□□□□洺宝胜位□首”(5)陈万康先生释录此句为“乾符五年岁次戊戌五月初五日，窆于无锡永安乡闾山北”。。

5) “一男曰令珂，娶□□二女，□□母显□己子□□□妇”。

6) “三□□□，□□亲□。□□□廉，□□宥室”。

3 墓志略考

3.1 “闾江山”“闾山”与“胥山”

两方墓志出土地同，但一云“闾江山北”，一云“闾山北”，那么“闾江山”与“闾山”谁正谁误呢？由胥山湾墓群位置示意图(见图3)可知墓葬出土地在胥山西北，“胥山”与二者又有什么关系？

1) 闾江山。清代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记载：“闾江山，在(无锡)县西五十里，下有闾江，亦太湖之别浦也。《志》云：‘闾江山下有阖闾城’。”[11]卷二十五其书另有“闾山”条目，但地处山东，非是一山也。故《吴化平墓志》所云“闾山北”实脱一“江”字。清代顾炎武《肇域志》云：“闾江山，在县西南五十里。吴王阖闾筑城其旁，故名。”[12]325清《江南通志》记载：“闾江山在无锡县西南四十里。《南畿志》云：‘下有太湖别浦名闾江，因名山麓。有天井泉，故又名天井山。’”[13]卷十三清《无锡金匮县志·卷二》载：“天井山。在县西南五十里，闾江在其下，故亦名闾江山。上有天井峰。”[14]47清代华湛恩《锡金志外》叙述详细，“闾江山亦名天井山，西麓有泉二，一湮为民居，一尚存。山下有闾江，阔里许，今湮为田，仅通舟。案此山因有二泉，故名天井山，下之闾江既湮为田，居人即以闾江名所湮之地，非以闾江名山也。康熙庚午《志》记载：‘天井山亦名闾江山。’《梅里志》云：‘伍员筑阖闾城于此，故江以闾名，山与地即以闾江名。’”[15]250《咸淳毗陵志》记载：“闾江山俗名驴山，在县西北五十里，有阖闾城。”[16]卷第十五应是音转之误。由以上材料可知，闾江与太湖相连，今已不存，闾江山有因闾江得名和因阖闾城得名两种说法，但无“闾山”之名。又因“西麓有泉二”，或名“天井山”。

2) 胥山。《史记·伍子胥传》称伍子胥死后，“吴人怜之，为立祠于江上，因命曰胥山”[17]41。《咸淳毗陵志》记载：“胥山在县西北闾江侧，子胥被杀吴人哀之为立祠。”[16]卷第十五《清一统志》引《越绝书》“阖闾筑城，城中有小城二，徙治胥山”[18]2602，则“胥山”之名早已有之，非如《史记》所述。清《无锡金匮县志·卷二》载：“胥山。在天井山之西，闾江上，亦名庙渚，山顶圆平。传是子胥屯兵处，江上旧有阖闾城。”[14]47则胥山和闾江山实是两山。

图3 胥山湾墓群位置示意图(摘于《简报》)

3.2 唐墓断代与吴氏葬地

吴璀唐乾符二年(875年)去世，“享年五十六”，推知生于唐元和十五年(820年)。吴化平葬于唐乾符五年(878年)，享年“五十有七”，推知生于唐长庆二年(822年)。吴氏墓地为无锡地区唐墓断代和船形砖室墓分期标准提供了新材料。

《吴璀墓志》言“祔先人茔”，《吴化平墓志》言“□窆先坟”，都是葬于祖茔，可知胥山湾是墓葬集聚地。《简报》指出，“M1—M4并列成一排，其余4座墓葬位于南侧，也并列一字排开，每一排相邻墓葬之间距离基本相同，墓道方向基本一致”，认为该处是“经过规划和布局的晚唐时期的吴氏家族墓地”[1]。

3.3 吴氏家族回迁至无锡的时间

无锡是吴姓的发源地之一，在胥山湾所在的阖闾村有吴氏宗祠，族谱记载吴姓发源于此，后外迁，至宋代始迁回。据《吴氏统谱》记载，无锡闾江的吴姓于南宋年间从常州迁来，由本文所述墓志可知唐代即有吴氏家族生活于此，吴氏家族回迁至无锡的历史可从南宋提前到晚唐。

4 结束语

地下出土的碑刻资料对家族谱系、汉字形体、职官、地理等的研究有证史误、补史阙的巨大作用，正确释读碑刻是科学利用的前提。校正墓志文字首要依据字形，注意异体字形，如本文之“扵”；若字形残泐则依据文意，如本文之“親”；要熟知墓志体例、文体特点，如本文之“祔葬”；要熟悉典故，如本文之“闲居赋”。胥山湾晚唐吴氏家族墓群，属晚唐平民墓葬，墓志有明确晚唐纪年和郡望，有表明家族姓氏的墓砖。本文校正之墓志，对于研究吴氏家族迁徙历史和唐代吴姓郡望有重大意义，对方志研究、吴氏宗谱研究有帮助。

(本文写作中，苏州市考古研究所副所长孙明利老师对“闾江山”“胥山”问题作了指导，谨致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