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底气”

□迂夫子

底气和人的肺有关，呼吸量大小关乎底气足不足。比如登山，有的人爬一会儿就呼哧带喘，心慌气短，这是底气不足；比如游泳，有的人从泳池这头一个猛子扎进去，很长时间才从那一头冒出来，这是底气足。但“底气”又不全和肺有关，若要摸清“底气”的底细，不妨把二字拆开来，来个说“气”道“底”。

先说气。气的义项很多，《说文》里说，气的本义是指云气。地面湿热之气上升，凝而成雨，干热之气上升，散而为风。所以“气”是个象形字，甲骨文和小篆里的“气”，就是一团云气蒸腾上升的样子。古人认为地上的重要人物都与天上的星宿云气等有关联，比如《史记·项羽本纪》里就有一段关于气的记载。范增曰：“吾令人望其气，皆为龙虎，成五彩，此天子气也。急击勿失！”范增认为刘邦头上的云气形如龙虎，呈五颜六色，这是帝王之气。云气预示刘邦要问鼎中原，劝项羽赶紧杀掉刘邦，否则后悔莫及。除了“云气”的本义，“气”字义项后来又不断引申，现多指人的精神状态、气势、义气、权势等等，“底气”之“气”渐渐与云气没有多大关系了。

再说底。底气底气，“气”从“底”生，有“底”才有“气”。那“底”为何物？

有人说是财富。荷包里银子足，人的胆子壮，腰杆直，嗓门就高。汉语字典里有“财大气粗”一词，可以印证。因为“财大”所以“气粗”，于是就有北京劳斯莱斯女，敢把车挡在救命通道上，放言“我就不挪车”；重庆保时捷女，即使违章也敢指责对方乞丐车和保时捷硬扛，实在不知好歹，甚至大嘴巴子抡圆了扇出去，煞有气势。劳斯莱斯、保时捷等一众豪车，的确可算作财富的象征。寻常百姓，工薪阶层，一辈子也买不起一台。所以驾豪车的气盛，因为他们有底，有财富支撑或者权势站台（财富向来偏爱结交权势)，便肆意妄为，为所欲为。只是互联网时代，人们专爱起底，既然你如此有底气，那就扒一扒你的财产来源、背后的势力，结果揭了底，泄了气，不但坑爹、坑夫，甚至连自己也“银镯子”上腕，锒铛入狱，何苦来呢。

又有人说，底气之“底”，当来自学识。有学识和修养，人就有精气神，有与众不同的气质，即使“粗缯大布裹生涯”，也会“腹有诗书气自华”。无需劳斯莱斯衬托，不用保时捷加持，即使踩单车出行，也照样优雅有魅力。有学识修养的人不会路怒，不会发飙，更不会口出狂言，动辄扇人耳光；却会讲演场上侃侃而谈，知识分子堆里指点江山，或者在擅长的领域独领风骚。像袁隆平、屠呦呦，在科学领域默默奉献，几十年如一日钻稻田、泡实验室，任劳任怨，辛勤耕耘，虽得众人追捧，却没有一个颐指气使、仗势欺人，全都谦恭和气，让人景仰。

如此看来，越是真有“底”的人，越不张扬不乱使“气”。一个人身上的“气”，绝对会被自身的“底”所左右。财富之“底”，往往滋生俗气、戾气；学养之“底”，常常涵养浩然正气。孟子就说若养浩然之气，必先修内功，“其为气也，配义与道”，一个人正义和道德日积月累，自然而成浩然之气。可见养浩然之气的根本，在于做人要坚守正义和道德。坚守正义和道德就是“底”，由此“底”打底，做任何事，说任何话，才真有底气，有真底气。

以财富做“底”的，财富不会常有；以权势做“底”的，权势终会丧失；还是以学识修养做“底”吧，因为学识修养会沉淀入髓，与人的肉身融为一体，谁也拿不走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