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太小看孩子了”
2019-12-30邱苑婷李艾霖符文殊
邱苑婷 李艾霖 符文殊
尽管杨红樱写的童书20年来长踞中国儿童文学畅销榜榜首,她被无数孩子喜欢而且至少影响了两代中国孩子,她创造了淘气包马小跳、笑貓、冉冬阳、吴缅、蜜儿老师等一系列活在孩子童年记忆里的鲜活形象,传达人文关怀、平等沟通的教育理念,又影响了读她作品长大的年轻一代的老师和家长……
但她的写作和现实贴得近,也更容易被诟病。看到负面谣言的孩子们往往比她更受伤。有小读者非常天真地问她:“杨红樱阿姨,她们都说你抄袭,你抄哪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还有孩子跟她说,自己哭了一晚上,以为“我这么喜欢的作家却是抄袭”。
她想过置之不理,但后来越来越觉得,自己必须站出来声明、反抗。
金牛座的执拗劲上来了。她告诉自己的律师,以后再有造谣说她抄袭,不发律师函,直接起诉。凭什么呢?自己明明没做错过任何事,明明是全心为孩子写作的人。10年前,她把造谣说《淘气包马小跳》抄袭外国作品的媒体告上法庭,最终让传播谣言的媒体赔钱道歉,还了她的清白。
她天生就不是害怕冲突的人,也不是好惹的面相——只读她作品的人大概会对她有温柔的想象,但面对现实的作家绝非只有温暖底色。
曾经的争议,她如今已鲜有回应。“童书写作是一个专业性很强的职业,从事这个职业的人,至少要懂儿童、懂儿童心理学、懂儿童教育学,因为童书的主体读者是不同年龄特征的儿童。可有些惯于对儿童居高临下的人,对儿童毫无敬畏之心,只是肤浅地贴标签。时间久了,标签自然会掉下来。”
她说自己选择相信时间。在她看来,近20年的长销也已经证明了一些事实。许多时候她不愿接受媒体采访,选择低调,选择只与小读者发生关系——那是她思考之后认为最重要、最可靠的社会关系。
小学老师的生涯结束后,杨红樱最经常接触孩子的方式,变成了签售会和“小樱桃”见面会——“小樱桃”是喜欢她的小读者的自称。
见到来排队的孩子,她会抱抱对方,多问几句或者一块合影;见到耐心陪孩子排长队的家长,她也会在心里认定,这是一个理解孩子、懂得支持孩子的好家长。与杨红樱合作的编辑观察到,她是一个非常懂得孩子在想什么的大人:一个幼儿园大班的孩子告诉杨红樱自己已经上小学了,她笑了,并没纠正他——“他会这么说,只是想快点长大”。
面对孩子和大人的杨红樱貌似判若两人,骨子里其实是一贯的天真。相比成人社会带给她的中伤和无措,孩子的心性似乎与她更为接近:直接,真实,坦诚。
“今天的儿童文学、儿童阅读市场乱就乱在这,都没有在终端,都是在中间的环节闹。今天我们很多人去听阅读推广,家长听什么信什么,我说终端在哪里?阅读的终端是孩子不是你。你说这本书不好,那本书不好,只有专家说的书好,有没有人去问过孩子好不好?孩子没有话语权。”
她认为这是造成她作品评价冰火两重天的主要原因。“一边是孩子发自内心的热爱,一边是成人世界的冷漠与偏见。成人觉得冒犯了他们,觉得应该由我们来告诉孩子读什么,结果孩子自己跑去找来读了,还那么喜欢。所以,我犯了众怒,他们把气都出在我身上。”
“有人会觉得小孩是没有判断力的,给什么吃什么?”我问。
“那是因为他们不懂孩子,太小看孩子了。”她斩钉截铁。
(节选自《南方人物周刊》2019年第33期《杨红樱 天真与棱角》,有删减)
【点到为止】
没有哪个孩子不爱读书吧?书虫在“《少年博览》阅读季”活动中走进了近百所学校,从来没有遇到过不爱读书的孩子。如果有,那么他一定只是不爱看“大人指定的书”。不是说“大人指定的书”不好,而是在那个年龄段,他们可能有更喜欢的。
那么什么才是孩子喜欢的呢?孩子们喜欢的书,一定是好书吗?书虫认为,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大人们先要沉静下来去读孩子喜欢的书,然后才能邀请孩子来读大人认为好的书。这个过程不是简单的交换,而是可能充满了质疑、尝试、沟通、争论等等,最后达到共鸣。
很多次,书虫以研究者的目光去读“马小跳”和更多其他的童书、绘本,却被感动得一塌糊涂——所以,别小看孩子和他们喜欢的书。
(荐评 / 书虫)
童书作家杨红樱说自己是最不世故、最不圆滑的一个人。她不认为自己的作品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失去价值。在她看来,马小跳见证了新世纪以来中国儿童的生存和教育现状,而“敢于写现实的作家是最有勇气的作家,最有担当的,也是最有风险、最容易受到低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