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荆州（组诗）

何泽勋

五月的夜晚

别忘了，睡觉抓住床沿

那褶皱的被子就像田野

别忘了关上窗，拉好窗帘

灯光透过来的时候，摇曳的树影

会带你进入梦魇，会惊醒

别忘了把手放在枕头上

尽管上面没有一粒稻种，手指张开

也要像燕雀的姿势

古城墙

城墙很高，房子更高，房顶阴云密布

雨掉下来，护城河长满零乱的树

城门越来越多，墙越来越少

马路上飙过的灯光，破开古老的砖

站在门洞边，有人拍照

我留给世界半张脸孔

熊家冢

我在土坑里寻找一个叫楚庄王的人

找他的马车，看车轱辘是铁还是木头

找他的剑，是否生锈，我可以磨墨

拿去切菜，砍柴，或者挂在墙上驱鬼

我更想找的是一只鸟，教他学人说话

它可以每天喊：

——饮马黄河，问鼎中原

那样，马车和骨头会活过来

楚国会活过来

1980年代

出生，懂事，上学

那个年代

我有木屋，山路，一条狗和大我四岁的姐姐

我努力读书，拿过几张奖状

把作为奖品的钢笔刻上名字，后来遗失在山道上

我偷窥村里的男女拥抱亲吻

坐在表哥自行车后座

下坡时把捡到的野花高高抛起

更多时候我躲进被窝

用手电看书，看女生给我的明信片

把明星照贴在笔记本上

爱上牛仔裤、诗歌还有音乐

把口琴藏在书包里，一条狗跟着我走在山道上

我为它吹奏

夕阳中，我的书包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