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士大夫是怎样变坏的
2019-12-30张嵚
文/张嵚
明朝前期,一个出名的亮点就是士大夫的气节品质,明朝的历代文官们中就常见各种硬骨头。碰上关乎国计民生的原则问题,哪怕品级低的小官也常硬怼皇帝。治国能臣也是辈出,比如张居正撕高拱,彼此别管多大仇,在朝廷大事上也绝不拆台。但到了晚明,一直标榜“气节品质”的明朝士大夫,表现却是断崖式下跌。他们除了忙着互相算计拆台,就是遇事慌忙躲猫猫,气得崇祯喊出“诸臣误我”的遗言自尽。
细看其中缘由,一点也不奇怪。明朝士大夫们的加速度堕落,首先是价值观问题。嘉靖年间某文学家回忆说:明朝前期的官员深受理学教育熏陶,向来看淡财富田产,最重气节名誉。就算在松江这样的富庶地区,当地世代官宦的名门,生活水平也就中等级别。谁要敢做官时贪图享受、经营产业,必然会被集体鄙视。那时士大夫们的刚正表现正是这清廉自守的信仰支撑。
但从嘉靖年间起,明朝商品经济高速发展,朝堂上的传统信仰也被冲得七零八落。官员从中进士开始就忙着买田置地,甚至借权势插手各类生意。社会风气也是大变。张居正就曾一语叹息当时的乱象:商贾在位,财货上流——基本就是金钱开路。
于是,士大夫们在朝堂上互相拆台搞党争,嘴里喊着江山社稷,谋的却是自家利益,享乐奢靡风气更是大起。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就亲笔记录了明朝官场的饭局:餐具全是金银器皿,菜肴堆得像“修建一个小型的城堡”。为何敢这么奢靡?因为“开支全由公家支付”。
所以,李自成攻取北京时,甚至清军南下时,这些士大夫们竟是丑态百出:报国的信仰早就化作浮云,一生做官只为权和财,跟谁不是升官发财?该卖就要卖。
比起价值观的崩塌,明朝士大夫们堕落的更致命方式,就是残酷的逆淘汰。逆淘汰的出名方式是党争。万历的怠政让朝臣间的倾轧走上了失控状态。大臣们拉帮结派,正常的官员任免考核成了过场。官员晋升的主要途径就是跟对派别。如此一来,万历晚期起,大明朝堂上就“好名”成风,朝廷越是水深火热,官员们越是精神抖擞骂得欢。李自成率军从陕西进入山西时,朝中山西籍的官员破口大骂,指责陕西官员“纵贼”,陕西籍官员们哪肯吃亏,又大骂山西籍官员“通贼”。崇祯在位17年里,每年都有好多场。耽误正事?哪有官员们站队博名声重要。
比如崇祯年间,山阳县(今属陕西商洛)武举陈启新悲愤上书言事,奏折直戳明朝各大弊病。如获至宝的崇祯欣然将陈启新提拔为给事中,不料捅了马蜂窝。接下来的时间里,各路官员不顾国家危亡,大骂陈启新,终于罗织各种罪名,害的为官清廉的陈启新撤职走人。至于血战巨鹿的卢象升,经略陕西、痛击李自成的孙传庭,哪个不是迎着骂声苦干,然后含恨而亡?
当一个劣币驱逐良币的朝堂已然成了气候,真正的人才岂有容身之地?崇祯临终都在说着“文臣皆可杀”,可真正造就满朝“可杀文臣”,令明朝亡国的,正是大明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