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之缘
2019-12-29紫青尧
我是一个没有故事的人,因为从写作者的角度去看,故事代表着意外,而平凡安宁的人生最不需要的就是意外。可是,我却与《科幻世界》意外地相遇了。
迄今我还记得那场发生在高中图书馆的偶遇。
我出生在一个三线城市,比不得大城市里的文采灿烂,在我们那个重点高中里,学生们大多数都是勤奋的书虫,钻研书本做题的时间都不够,看闲书的人自然不多,但我算是一个。
爸爸是中学教师,从小我就在他任教的学校图书馆出没,看遍了那所中学图书馆里大部分的书籍、杂志,从小说到传记,从古代到当代,无不涉猎。那个时候我能说出很多古今名人,知道很多侠义江湖,红袖添香,却不知道宇宙浩瀚。
直到我考进高中,新生入学第三个月,我第一次进了学校图书馆。
在一个角落架子上,我看到一本从没见过的杂志,封面是一只圆盘,背景勾勒着日月星辰,还有很多弧线,图形精美,色泽华丽,书名奇特——它叫《科幻世界》。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科幻”两个字。后来,我知道了封面的那个圆盘叫“飞碟”,那些星星和弧线叫“太阳系九大行星”。已经不记得我看的第一篇科幻小说是什么,但那是我第一次触摸到宇宙。
我借走了那本杂志,在学校操场的一个角落里一口气看完了半本,然后把它夹在一大堆复习资料里带回了家。
爸妈很反对我看闲书,妈妈有个最不好的毛病就是偶尔会突击检查我的抽屉。好吧,我忍!忍到第二天放学,我又在操场上找了个角落看完了杂志的下半本。
那个时候,我对小说里描写的世界、科技、故事理解得并不深,感受也很模糊,很多词汇我第一次看见,可我从此记住了《科幻世界》,从此记住了宇宙。
据说,人类探索星空的动力来自一只古猿在一个夜晚抬头望向了头顶的银河,那么,《科幻世界》就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宇宙的门。
从那时开始,我为自己描绘的世界里不仅仅有金榜题名、权谋捭阖、江湖侠义、风花雪月,还多了浩渺宇宙、无限星海。它开启了我的世界,拓宽了我的视野,让我抬眼望向苍穹深处不可见的虚空时,想象力不再局限于嫦娥奔月、夸父逐日、牛郎织女、琼华宝殿。
我爱上了科学幻想,爱上了《科幻世界》。那之后我盘算着新刊到来的时间,每次都第一时间冲到图书馆借新一期的杂志。有几次我稍晚一步发现杂志被人提前借走,真是捶胸顿足,气急败坏,恶狠狠把那个和我一样爱好科幻的混球咒骂一顿。
就这样,我以铁杆粉丝的身份紧跟着每一期《科幻世界》。可以说,在进入大学前,我所有对宇宙、星海、地球、太阳、黑洞、高科技、机器人、人工智能的认识都来自《科幻世界》。
高三那年,有一天我带着新一期的《科幻世界》回家被妈妈发现。
看着妈妈比锅底还黑的脸,我灵机一动说:“妈,你不懂。现在要把作文写得出彩就要多学词汇,这个杂志里有很多新名词,你保证不懂的。”
妈妈一听有助于学习,神色立即松弛了些,想了想有些狐疑地问:“新名词?”
“对啊。”
“有哪些?你说来听听?”
“克隆。”
妈妈一愣。
“飞碟,你知道是啥吗?”
她想了半天才问:“飞碟,什么东西?”
这时,正准备冲出来做和事佬的爸爸好奇地凑过来问:“女儿,飞碟是什么东西?”
“就是更加高级的飞机,也叫作飞船,可以在月球上飞的,我告诉你们……”
晚饭时间,我绘声绘色地给爸妈描绘了一遍《科幻世界》里面写的飞碟,添油加醋把外星人、银河系、月球结合在一起给他们讲解一番,又把美国阿波罗号登月的发现拎出来说了一遍,侃得神乎其神,把爸妈糊弄得云里雾里,顺利蒙混过关。
考上大学,我来到首都北京,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在报刊亭就能买得到《科幻世界》。我从此脱离了借书的生活,开始了买书的生涯。
舍友们都知道我每期必看《科幻世界》,可惜,四年同窗,我依旧没能把黑洞和宇宙普及进她们的心里,反倒让她们调侃我发梦希望嫁给外星人。
不管别人怎么说,《科幻世界》一直陪伴着我,从月刊到增刊,到译文版一本不落。
迄今还记得,毕业后第一年,我独自在广州准备雅思考试,寒冷的冬季,狭小的屋子,昏暗的灯光,那一晚我在小台灯下看完大刘的《朝闻道》,那一刻我突然懂得了什么叫作“探求真理”之心,理解了什么叫作“朝闻道,夕死可矣”。
可惜,似乎全知全能的外星人不知道“宇宙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史蒂芬·霍金这位当代最杰出的物理科学家只得继续仰望星空,继续拖着病弱的身躯,思考,论证,再思考,再论证。直到今天,无数科学家依旧前仆后继地在探索宇宙的路上艰难地拼着七巧板,追寻着隐藏在浩瀚时间、无垠宇宙里亘古的秘密。
所以,当我在《三体》里读到杨冬自杀的那一段时便更深刻地理解了她放弃的理由。科学家从不畏惧前路漫漫,却害怕前路断绝;就好比科幻迷们不怕看到《科幻世界》涨价,却害怕《科幻世界》停刊。
光阴就这样过去,《科幻世界》伴随着我走过了很多年。
二十年后,我看到大刘的《三体》得了奖,《流浪地球》搬上了荧幕,踏在人生下半场的门槛上,我开始拿起笔,尝试着写出我心里的浩瀚宇宙、无限星海,以及在黑暗的宇宙背景下艰难点亮的人类文明之光。
在科技发展的道路上,永远不会缺少《科幻世界》,科学给予我们适用并改造环境的力量,幻想拓宽一代代新生人类想象的边界,而所有的科技进步,科学突破,最初都是来自于美好的幻想。
今年,科幻世界四十岁,我四十一岁。瞧啊!我还比《科幻世界》早生一年。
愿与它一路同行,不离不弃,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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