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别处与你相识

王文昌

《绿里奇迹》是曾导演过电影《肖申克的救赎》的金牌导演弗兰克·达拉邦特的作品。三个小时的片长，暗黄的底色，整部片子像一列老旧的火车，沐浴着冬日里干净的暖阳缓缓前行。当影片结束的时候，我如同放下了一杯苦涩的黑咖啡，难以下咽又回味绵长。

1935年，美国南部惨淡肃杀的冷山监狱。有个编号为E区的监舍，因为地板是绿色的，大家叫它“绿里”。里面住的皆为死囚，在监舍的另一头，便是行刑用的电椅。神秘的死刑犯约翰·考菲相貌恐怖，体形硕大，却出奇地平和、敏感而缄默，天真時像个孩子。在他的眼里永远噙着哀伤的泪水，但只是噙在眼里，却不落下，直夺人心。考菲本来是想救两个女孩，而人们却坚定地认为，他就是凶手——因为他的外表。也许电影想要告诉我们，天使的外表未必就是美丽的，也有可能是约翰·考菲这个样子。

这是一条冗长而灰暗的廊道，脚步在闭塞的空间里发出沉闷的回响，通道尽头的电椅，静静等待着走过绿里的人。通道的另一边是喧嚣繁华的尘世，无数人在其间奔走往复，寻找着生命的出口。

保罗·艾治科姆（汤姆·汉克斯饰）是这里的监狱长，他知道考菲并不是杀人恶魔，而是上帝安排的人类拯救者。但真情无法取代程式，联审团一致认为，他就是杀人恶魔。即使是这样的结果，考菲也不怨天尤人，不仇视一切，而是平静地对待每一个人，包括一只濒死的小老鼠。保罗很痛苦，他只是一个监狱长，是一个执行者，他只能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把人间温情送给这个上帝化身的考菲。

虽然约翰·考菲治愈了保罗，并拯救了濒死的美琳达，但他最终也要走过“绿里”。他感到不堪重负，自主地选择了死去：“我不想再活下去，因为世人的痛苦我感同身受。”

影片中一个狱警佩西，对罪犯充满仇恨，他曾一边触摸一名死刑犯的躯体，一边发出戏谑地嘲讽。同事布鲁托说：“他已经偿还了他的罪责，不再对这世间抱有歉意，所以，把你的脏手拿开。”佩西作为一名警察表现出来的丑陋和愚蠢，让导演做出了这样的情景安排：佩西原本打算执行完德尔的死刑后就调离冷山监狱，到一家精神病医院工作，而他最终确实进了精神病院，不过，是作为病人。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考菲没有选择神父，而是选择保罗为自己祈祷，送自己最后一程。当考菲坐上电椅，他对监狱长保罗说，我不想戴上头套，我怕黑！保罗答应了他的要求。此时，泪水再次溢满了考菲的眼眶，现场每一个行刑的狱警都泪流满面，一种巨大的悲伤笼罩着整个银幕，人们仿佛踏进了一条世界末日的河流，裹挟着、激荡着，一同走向生命的未知。

看着影片，我想起了欧阳修的父亲检视死囚卷宗时的叹息：“求其生而不得，则死者与吾皆无憾也”;想起了影片中一个死刑犯走上电椅前对监狱长保罗说的一句话：若是别处与你相识！是的，若在别处与保罗一样充满爱心与正义的监狱警察相识，也许他就不会来到“绿里”，不会成为一个即将走向电椅的死刑犯。警察的工作是为了维护正义和秩序，但警察必须首先是正义的化身。“若是别处与你相识”，当这句话从一个死刑罪犯的口中说出，它是对监狱警察最高的褒奖！

编辑：黄灵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