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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史在“三线”建设研究中的功用与规范

2019-12-27许南海

文化产业 2019年1期
关键词:史料受访者资料

◎许南海

(六盘水师范学院旅游与历史文化学院 贵州 六盘水 553004)

一、何为口述史

口述史是通过搜集和使用口述资料来研究历史的一种方法,或者说是通过这种研究方法而形成的一门历史学分支学科。也就是说,口述史既是一种研究方法,也是一门学科,是一个二重概念。可以说自文字出现后,口述历史就一直存在着,从未间断。如司马迁撰写的《史记》,其中很大一部分内容就是他通过访谈搜集得来的。在《刺客列传》中,司马迁就说明了他是从公孙季功、董生那里听到关于荆轲刺秦王的相关情况。又如,顾炎武写《日知录》的很多资料,就是他通过访谈他人得来的。再如,我们都熟知的《荷马史诗》,也是荷马根据口头文字资料整理而成的。然而,作为学科化的口述史距今不到70年。通常认为1948年阿兰·内文斯在哥伦比亚大学创立口述历史研究室,宣告现代意义的口述史学的正式诞生。此后,口述史在世界各地得到快速发展。然对什么是口述史,国内外学术界存在很大争议和分歧。阿兰·内文斯认为,“口述史是有声音的历史”,且是“可倾听,可观赏的历史”。在他看来口述史就是通过口头叙述的能“发出声音”的历史。保罗·汤普逊则认为,“口述历史是关于人们生活的询问和调查,包含着对他们口头故事的记录”[1]。对于口述史的界定,国内学者的答案同样不一,他们从自己的研究方向和角度出发做出了不同的理解与回答。如杨立文认为:“口述历史是相对于文字资料而言,就是收集当事人或知情人的口头资料,他的基本方法就是调查访问,采用口述手记的方式收集资料。”[2]可见,杨立文主要是从收集资料的视角来界定口述史的。钟少华则强调口述历史必须以录音为依据,以口述史料为主。相对来说,闫茂旭对口述史的界定比较全面,在他看来,“口述史是一个二重概念,它既是一套学术体系或曰学科,又是一种方法论”[3]。

二、口述史在“三线”建设研究中的功用

20世纪80年代以来,口述史因其独特的研究方法与研究视野,受到我国学术界的青睐和重视,其价值功能日益凸显,尤其是口述历史可弥补历史研究中文献史料的不足。在“三线”建设研究中,引入口述史的研究方法,可起到拓宽“三线”建设研究领域,改变其研究视角和范式,再现真实、“鲜活质感”的“三线”建设历史场景等诸多作用。

(一)有助于拓宽“三线”建设研究领域

梳理几十年以来“三线”建设研究的成果,不难发现早期的“三线”建设研究多从国家层面对“三线”建设的发动原因、历程、利弊得失进行探讨,随着“三线”研究的不断深入,现在逐渐发展到从区域社会层面考察“三线”建设与区域社会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不足的是,从微观层面研究“三线”建设,把目光投向亲历“三线”建设的普通“三线”人,记录他们在“三线”建设那个特殊时代下的亲身经历与切身感受,此类研究不是很多。一方面可能是一手档案资料尚未全面开放使然;另一方面是有关普通“三线”人的文献资料确实很少,使得研究者从微观层面对“三线”建设进行研究存在一定难度,关注的目光自然忽视了他们。然而,从历史研究的角度看,唯有关注历史的主体——普通民众,记录下在历史上“没有声音”的普通民众的生产生活,才能够真实地“还原”和“再现”历史场景,显示出历史的真实性、多样性和完整性。就“三线”建设研究而言,若要做到全面、真实地再现“三线”建设那段历史,仅做宏观和中观层面的探讨是远远不够的,我们必须把关注的目光投向普通“三线”人,对“三线”建设做微观层面的考察与探讨。通过调查访谈,借助普通“三线”人的口述这种全新的史料,可以打破目前“三线”建设研究过于依据档案、文献资料导致对其研究一直滞留在宏观和中观层面这种困局,把“三线”建设研究引向微观层面,拓宽其研究领域,在内容上改变目前“三线”建设研究的面貌。通过普通“三线”人口述他们在“三线”建设时期的个人婚姻情况、家庭生活、工作经历、闲暇生活、人际交往、与迁入地民众的关系、“三线”建设动员的原因等,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我们对“三线”建设这段历史的认识和理解。挖掘并使用好这些口述资料,会给“三线”建设历史本身带来活力,并能拓宽其历史的范围。因为“它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把历史恢复成普通人的历史,并使历史密切与现实相联系”[4]。同时,也可扩大“三线”建设研究的视野,使其研究重心发生转移,改变之前的“三线”建设研究多注重宏大叙事,强调对三线建设进行必然性推究的研究倾向,促使我们把“关注的目光”转向普通“三线”人,为“三线”建设研究,开辟出新的探究领域。

(二)提供“鲜活质感”的“三线”建设历史

口述史是记录个体在某个历史时代下的生活经历和真实感受,反映的是个体对历史事件的记忆和认识。这种书写历史的方式,如知名艺术家陈丹青所说,是“脱离了集体的历史创造和书写,脱离了抽象的理论和意识形态”, 隐含着更多的历史细节,使干巴巴甚至很枯燥的历史变得鲜活、生动,充满了“质感”。因为“这种历史”是历史的见证人与在场者及受访人,对所处时代的直接感受和真实记录。在“三线”建设研究中,通过对诸多曾经组织、参与和亲身体验过“三线”建设的“三线”人面对面的访谈调查,保留、整理、加工他们有关那个时代的口述资料,挖掘“三线”建设文字资料上没有的细节,不仅能弥补现有“三线”建设文献的缺漏,使“三线”建设历史翔实完整、生动形象,充满原生态的质感,还能为还原“三线”建设某些历史真相提供可能的依据。例如,在谈到“三线”建设动员时,现有文献多记录民众积极响应国家号召,投身到“三线”建设当中去,我们一直以来也被动地阅读着这样单一化的宏大叙事,“而永远无法听到它们”。有关“三线”建设动员的历史中是否还有档案文献没有或不可能记录的更多的“历史细节”呢?通过对广大“三线人”的访谈,或许能获得官方文献中不曾涉及或关注不够的有关“三线”建设的更多“历史细节”。我们都知道“历史的意义并不独只是学术而已,还在于各种不同形式的历史记忆和历史再现”[5]。唯有通过这些“各种不同形式的历史记忆和历史再现”,更多的历史细节才会得以呈现。大量“三线”人的口述,可以打破我们一直以来只能墨守成规的“读”“三线”建设历史的固有模式,使我们能够“听”到更多的关于“三线”建设的历史细节。历史是由众多的细节构成的,有细节的历史才是真实,充满质感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大量“三线”人的口述资料,能丰富“三线”建设历史,增加其历史的生动性、真实性,使“三线”建设历史充满质感。

(三)为“三线”建设研究开启新的研究方法

口述史作为一种史学研究方法,可以扩大史料的范围,打破史学研究者把目光多投向文献史料的旧模式,完善和补充文献史料,丰富历史研究的对象,拓展其研究视野。同时,也可改变历史叙述的方式,使历史更加鲜活立体,充满质感。目前的“三线”研究主要还是依据官方的档案、文献史料这种方法重建“三线”建设的历史场景。然而,在有关“三线”建设一手档案资料尚未全面开放的情况下,要做到真实还原和再现活生生的“三线”建设历史场景,可以说存在很大困难。但是,通过对“三线”人大量的深度访谈,搜集、整理和使用好这些“三线”建设文献中不曾或无法关注的民间口述史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弥补档案和其他文献资料的不足与缺陷,有助于建构丰满的“三线”建设历史场景。例如,普通“三线”人在“三线”建设时期的婚姻家庭、生活经历、真实感受是怎样的,现有的文献史料鲜有记录,但这些“历史细节”却是丰富“三线”建设历史场景的重要“部件”。要想发现这些重要“部件”,我们唯有运用口述史的研究方法,通过对普通“三线”人进行大量的调查访谈才行,很难有其他的方法。总之,口述史方法为“三线”建设研究开启了一种全新的研究方法,改变了“三线”建设历史叙述的方式,扩大了“三线”建设史料的来源,拓宽了“三线”研究的视野和领域。

(四)突破“自上而下看三线建设”研究范式

一直以来,“三线”建设研究大多是从政治、经济、军事、社会角度探讨“三线”建设的起因过程及影响评价、“三线”建设与西部大开发的关系、“三线”建设与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的关系、“三线”企业的调整改造等。直言之,有关的“三线”建设的研究基本上还是从国家、地方社会层面审视“三线”建设,仍然是一种基于文献资料的宏大叙事,从中也透露出社会精英对“三线”建设的认识和理解。这种“自上而下看“三线”建设”的研究和解释范式,由于其“高高在上”的姿态,拒斥“普通人”的书写倾向,使其不可避免地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不适合对“三线”建设这段历史进行微观层面的考察。因为要想完整、翔实地“还原”和“再现”“三线”建设那段历史,我们不仅要记录当时国家的政治、经济、军事及高层人物的活动等方面的内容,还应记录更多的普通“三线”人在那个时代下的日常生活与真实感受,他们眼中的“三线”建设是怎样的,他们又是如何认识、理解和评价“三线”建设的。要解决这些问题,目前的“自上而下看三线建设”的研究范式,显然是很难做到的。假若,我们改变“三线”建设研究视角,把研究的目光转向广大的普通“三线”人,通过他们的口述所提供的丰富生动、具体真实的“三线”建设历史细节,我们也许能解决以上问题。总而言之,引用口述史这种全新的研究方法,能突破一直以来“自上而下看三线建设”的研究范式,使每一个“三线”人都能以自己的方式加入到“三线”建设的历史叙述当中来,发出自己的“声音”。

三、口述史在“三线”建设研究中的规范

口述史作为历史学一门新兴的分支学科,自有其规范和“游戏规则”。因此,把口述史研究方法引入“三线”建设研究中,须严格遵循其规范和法则。只有这样,口述史方法在“三线”建设研究中的功用和价值才能得到更好的体现。

(一)口述史料与文献资料互证原则

口述史的史料是受访者的口述记忆,而记忆是难保准确的,存在不真实甚至是虚构的内容。因为记忆具有不可靠性和不可还原性,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受访者记忆会有误差。因为口述访谈大多数在历史事件发生若干年之后进行,自然造成记忆本身具有模糊性,从而使受访者不可避免地会在一定程度上失去对过去的部分记忆,造成口述史料失真。其次,由于受政治文化、生活经历、个人情感等因素影响,受访者会有意遗漏甚至歪曲自己的记忆。再次,受知识水平、认识倾向等方面影响,口述受访者的记忆也会存在偏差。最后,任何记忆都是在现实中进行的,对过去的记忆不可避免会受到现实生活的干扰,影响记忆的准确性。因此,利用口述资料时要注意甄别,并与文献史料互相印证。在运用口述资料研究三线建设的过程中,不能仅停留在对受访“三线”人的访谈调查,还须以文献资料作为基础和参照物,将搜集到的史料与文献资料结合起来,进行互证、核实、辨伪,确保史料的真实性、准确性和完整性。直言之,对通过访谈调查方法得来的“三线”建设史料,研究者不能过于倚重,须持科学审慎的态度,整理加工时,将其与“三线”建设档案文献资料进行认真比对,使其互相印证,以提高口述史料的可信度。

(二)保持口述资料原始性原则

如上文所述,记忆的不可靠性,在一定程度上会造成口述史料的不真实、不准确和不完整。但我们不能据此就有理由对口述史料进行增损、加工、完善,更不能发挥想象将其敷成“演义”, 而应该保持口述史料的原始性,使其尽量符合受访者口述内容的本来面目。在记录和整理加工口述资料的过程中,我们须严格遵循口述资料原始性原则,不做任何增损或修饰。记录时,忠实于受访者的口述,不做丝毫意义上的变更,尽量维护好受访者口头资源的原始性。在记录、整理、加工“三线”人的口述资料过程中,须时刻牢记保持口述资料原始性这个原则。除了有关人地名、时间、地点出现明显错误,可做必要更正外,我们能做的只是在“理顺文法、调理逻辑结构等‘技术层面’上进行整理加工”[6]。即使是我们与受访“三线”人之间问答的方式,也要保持不变,维持原来面目,不得做任何方式的调整或修改。

(三)受访者广泛性与代表性原则

寻找一定数量合适的受访者是做口述史研究的一个重要问题,关系到口述资料的广泛性与代表性。这就决定我们利用口述资料做“三线”建设研究时,要有意识地选择好访谈对象。在受访人的挑选这个问题上,尽量多访谈些“三线”建设的亲历者,坚持受访“三线”人广泛性这个原则。同时,接受访谈的“三线”人也应具有代表性。也即是说,接受访谈口述的“三线”人不仅数量多、范围广,要涉及“三线”建设那个历史时期社会各个阶层、各个行业的人,上至党和国家的领导人、各行业精英,下至基层干部和普通百姓,都应纳入访谈对象之列,且要确保访谈对象具有一定的典型性。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我们搜集到的有关“三线”建设口述史料具有广泛的代表性,体现其史料价值。

(四)尊重受访者意愿,保护受访者隐私原则

在“三线”建设口述史活动中,受访的“三线”人是主体,更是“三线”建设口述史料的直接提供者。为规范在口述史活动中的工作行为,保护受访人应有的权利,在口述史活动的整个过程中,采访者应尊重受访“三线”人的意愿,保护其隐私。例如,在口述访谈开始之前,有关访谈的时间地点、内容、访谈方式、记录方式、参加人员等问题,必须征求他们的意见,由他们决定,获得其同意后方可进行。在对受访“三线”人的访谈调查结束后,采访者把口述材料整理、加工、编辑好准备定稿前,还须把成型的口述资料文稿让受访“三线”人审阅,对没能力审阅文稿的,应该把文稿读给他们听,完成此道程序后,采访者收集的口述资料才能定稿。口述资料定稿后,若要使用或出版发表整理好的文稿资料,一定要征得受访“三线”人的同意和授权。尤其是其中一些涉及受访“三线”人隐私的内容,本人不愿公开的,采访者必须尊重他们的意愿,在内容上做适当处理,以保护他们的隐私。

四、结语

总之,借助口述史研究方法,能丰富“三线”建设研究的内容,拓宽其研究领域,打破“三线”建设研究旧模式,推动“三线”建设研究的大发展,同时,还有助于研究者还原和再现一个生动形象、立体质感的“三线”建设场景,使我们对“三线”建设有一个全新的理解。不过,在运用口述史方法研究“三线”建设时,我们还须严格按口述史的原则和要求,遵循其规范和法则,使其在“三线”建设研究的功用和价值得到充分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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