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乾卦的哲学意义与君子文化内涵

李元贵

世界之究竟，既是哲学思考的前提性问题之一，也是哲学思考的终极归依。因此，在哲学发展之初，不同哲学形态皆以其独特的文化表现了对世界的看法。其中，中国哲学将此问题归之为对形而上的思考，也即《周易》言“形而上者谓之道”[1]。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源头活水，《周易》以六十四卦为主体，从万事万物之始至万事万物之终，统括整个世界的发展轨迹，发挥着经久不衰的哲学理论魅力。其乾卦作为开篇，在世界的解释和人文的构建上，具有典型的哲学意义，且蕴含了丰富的君子文化。

一、《周易》乾卦的哲学意义

简要而言，乾卦的哲学意义主要体现为在解释世界的起源或原因上兼具质料和理性意义的回答。在哲学史中，质料被视为解释万物构成的基本单位，理性被认为是解释世界之所以如此的第一原因，乾卦因其“乾元”“乾道”说而兼具物质与精神层面追根究底的解释效力，因而，某种程度上，在哲学解释上，乾卦于世界而言具有本体般的理论意义。

(一)作为万物质料的“乾元”说

乾卦为《周易》开篇，其卦六爻皆阳，象征“天”。《说卦传》：“乾，天也”[2]“乾，健也”[3]。即言“乾”之象为“天”，其义为“健”。《周易正义》也说：“此乾卦本以象天，天乃积诸阳气而成天。”[4]在古代，“天”的意指不仅具有当代可见可感的天空，更具有统贯性、整体性的物质与精神意义。乾卦作为“天”的象征，其角色正如彖传所说：“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5]意即赞美开创万物的阳气，这一阳气是万物产生的依靠，统领着作为“天”的大自然。也就是说，在物质层面，乾卦中所蕴含的阳气是万物形成的基本质料，是万物生成的起点，即“乾元”；乾卦站在物质之“天”的位置，以基点和中心的角色统贯着整体之“天”，也即阳气生发而成的大自然。在这一生成的意义上，乾是天，天也是乾，犹如细胞由单到多而形成各色事物，乾之意义亦如由一至多生成万物，纵使形态各异，然其本质同一，即物质之天，内里各异，然其本来，皆属阳乾。

(二)作为精神理性的“乾道”说

“乾元”作为万物质料，只是解决了追根组成万物基本单位的问题，而关于如何组成、组成之后如何发展的问题，仍需作进一步的哲学探讨。在这一问题上，乾卦彖传进一步作出了回答：“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6]意即万物的形成和发展有“乾道”为则，使得万物能够各得其所，各正其位，共同形成这多姿多彩、变化万千的世界。其中，“乾道”即阳气变化运行之道，按照不同的时节，对应不同的事物，阳气顺沿一定的规律生发不同的事物和现象，于是天下万方都和美顺昌。也即是说，在精神层面，乾卦之阳气有其自身的“乾道”规律，为万物的生发说明了其中运动变化的原因。

二、《周易》乾卦的君子文化内涵

古人擅长从天地中获得启示和借鉴，以运用和构建属人的世界，如《周易·系辞》：“作结绳而为罔罟，以佃以渔，盖取诸《离》。”[7]基于“乾元”质料和“乾道”理性，乾卦具有了言说世界的哲学意义，而其中所蕴含的阳气上升前进的特性通过古人的理解和转化，形成了具有君子特质的文化内涵。

(一)“健”德始终的君子

在《周易》的解释中，具有美好人格的人是如君子一般的人，而君子的典型特点便是具备“健”的德性。《周易》乾卦象传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8]意即象征“天”的乾卦具有刚强劲健的德性。作为君子也具有这样的德性，因而能够不停地自我奋发图强，不断前进、不断向上，这主要是由于阳气的上升性质所决定的。乾卦六爻皆是阳爻，因而其运动方向也都是朝上向前的趋势，从始至终，阳气之“健”运行不衰，因此，能效法阳气“健”德者立身、行事始终奋发不止，故能成君子。《周易正义》称：“此以人事法天所行，言君子之人，用此卦象，自强勉力，不有止息。”[9]

(二)“六位时成”的君子

具备“健”德的君子并不意味着如莽夫一般，不加思考、衡量便盲目前进，而是要求随时位的变动作出相应的策略。也即是说，前进向上是不变的方向，但是，如何更好地前进向上更是君子应该思考的重要内容。《周易》六十四卦，皆又六根爻组成，每卦讲时，每爻有位，因此，包括乾卦在内的六十四卦其爻辞皆不是千篇一律、众爻一辞，而是随每一卦时，在不同位阶呈现出来的不同道理、不同现象。在乾卦中，从初九潜龙以至上九亢龙，象征着君子在前进的每一阶段所应有的考量和智慧。如处于多凶之位，九三要求“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10]才能“无咎”[11]，在这其中蕴含的道理便是君子处于情况不明，预兆凶险的境况，要做的便是时时反躬自省，进德修业，才能够在危难中保持无咎。

三、结语

对于君子来说，只有时时按照乾卦的智慧为人处事，在发展前进的道路上才能够“元、亨、利、贞”[12]，即处于众善之长，汇聚美好的事物，实现人事的和谐，把握物我的根本。以乾卦用九的言辞“见群龙无首，吉”[13]来说，如果人人都能具备君子的品格，那么便会实现人人如龙、人人发展的共产主义社会理想，因此，这一思想于当代而言，对人们自我品德的培育、社会关系的和谐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