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宏地区橡胶产业未来发展的思考

李金涛，白燕冰，钏相仙，张孝云，殷山山，李洪坤

（云南省德宏热带农业科学研究所，云南瑞丽678600）

天然橡胶是国家战略物资之一，历史上曾为我国国家安全作出过重要贡献，但随着全球市场形势变化，我国橡胶产业环境也随之发生巨大变化，特别是近年来在国际天然橡胶价格大幅下跌和我国劳动力价格持续攀升的冲击下，我国橡胶产业发展面临严峻挑战［1］。而对于植胶条件相对较差的德宏橡胶产业来说，则面临的挑战更大，已频繁出现胶园失管、病虫害大面积爆发、胶工老化与短缺等问题。面对当前产业形势，德宏橡胶产业如何走出困境，特别是在相当长一段时期橡胶市场价格长期低迷的情况下，德宏橡胶产业如何持续发展，成为摆在橡胶从业者面前的重要问题。为此，笔者通过梳理德宏橡胶产业发展历史脉络，分析德宏植胶的现状与特点，就德宏橡胶产业未来发展思路提出一些思考，希望能对德宏橡胶产业未来发展有所助益。

1 德宏州天然橡胶产业发展概述

橡胶树（Hevea brasiliensis）是云南热区重要经济林木之一，自我国第一株橡胶树在德宏州盈江县定植的百余年来，天然橡胶逐渐发展成为德宏州地方重要支撑产业［2-3］。截止2018年底，德宏地区已发展种植天然橡胶1.34万hm2，其中国营农场种植面积4 486.7 hm2，开割2 213.3 hm2，民营橡胶种植面积8 940 hm2，开割2 133.3 hm2，年总产干胶5 704 t，直接从事天然橡胶生产人员2.07万人。半个多世纪以来，在地方政府产业政策的支持下，德宏地区橡胶种植面积和产量均出现了较大幅度的提升，但从全国范围来看，德宏地区橡胶产业无论从产业规模或单株产量上均不具备发展优势，所以一直在全国橡胶产业发展研究中未得到足够重视。然而，纵观中国植胶历史，德宏橡胶产业曾为我国天然橡胶产业发展做出过重要贡献。

德宏橡胶产业发端于19世纪初，起步于20世纪中叶，随着新中国应对国际挑战作出大力发展天然橡胶产业重大决策后，逐步由小到大，从分散经营到国家集中开发而发展壮大起来。虽然总体趋势上德宏橡胶业是朝着规模扩大和品质提升方向发展，但其发展过程则历经曲折，困难重重。德宏地区属南亚热带季风气候，温度和热量条件配置不能充分满足橡胶树生长的要求，属于三类植胶区［4］。20世纪50年代囿于对德宏气候条件和橡胶树适应性的认识不足，导致胶园植胶密度过大，遂遭受了六七十年代的多次严重寒害打击。据1961/1962年寒害调查，全州幼龄橡胶树寒害普遍率达到 56.4%，严重率 28.3%［5］，1973/1976年两次寒害致使全州近1/3（约60万株）的橡胶树被摧毁，留下了大量的残缺胶园［6-7］。自80年代开始，林下经济得到发展，茶叶、咖啡、可可、金鸡纳、南药、牧草等曾作为间作物在橡胶林下种植，初步形成了德宏多层次橡胶种植模式［8-9］；90年代后，德宏植胶人对橡胶树寒害机理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并通过调整种植密度，逐渐形成了目前广泛推行的宽行密株种植模式。在此期间，为应对橡胶亩植株数与橡胶树寒害间的矛盾，曾开展橡胶树宽窄行间作模式的试验性探索，但鉴于该模式仅适宜地势平坦且以辐射降温为主的地形，加之其抗寒性表现不及预期而无法大规模推广［10］。德宏植胶史，是一部与不良自然条件斗争的历史，其过程凸显出对中国橡胶产业的两个重要贡献，其一，提供了天然橡胶树高纬度高海拔地区栽培的现实例证，为我国橡胶产业在较高纬度大面积发展提供实证性指引；其二，作为重要抗寒试验区域为我国橡胶树抗寒栽培提供了试验数据及种植模式创新。

然而进入21世纪以来，橡胶市场价格波动加剧，特别是2011年后随着橡胶市场的持续低迷，德宏橡胶产业发展再次遭遇巨大困难。为解决德宏橡胶产业的生存问题，德宏植胶人又再次重启探索之路。

2 德宏地区天然橡胶产业发展特点

德宏地区由于独特的气候条件和民族文化地域因素，在长期的植胶实践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自己比较合理的橡胶种植形式，主要有以下几方面：

2.1 橡胶树与其他经济作物间作的传统

德宏地处边疆，为少数民族集聚区，其气候和地理条件复杂多样，从历史上看，当地橡胶产业虽然历经多次自然灾害和市场的打击，但总能在重创后迅速恢复和发展起来，表现出很强的市场韧性，并能在灾害后自我调整，产生出更具适应性的种植模式。这与德宏地区在多样自然条件下的作物资源丰富多样和因地制宜、因时制宜的的耕作传统有关。

由于小气候类型多样，德宏地区一直是云南省乃至全国生物多样性丰富的重要区域之一［11］，为当地农民就地取材发展多类型农业种植材料提供了可能性。另外，德宏89%的土地类型为山地，缺少肥沃平坦的耕作土地，当地农民普遍具有节约利用土地的耕作习惯，所以从橡胶产业发展之初，胶农就开始了橡胶林下种植蔬菜、水果及一些粮食作物的生产活动。

2.2 强调橡胶产业发展与立地环境的协调关系

德宏地区从盈江县拉邦镇海拔210 m至最高的北部大娘山海拔3 401 m，海拔落差达3 191 m；境内山地丘陵遍布，虽处热带北缘，但植胶的热量和光照条件并不充足，小气候因素对橡胶树的生长影响明显，橡胶树立地环境的选择成为德宏橡胶产业发展的重要基础。因此，德宏植胶从选地、抚管、病害防控等都必须考虑到植胶地不同的立地环境因素，在长期的植胶生产实践中总结出了“选阳不选阴，选坡不选平，不选沟和洼，多光烂脚轻”的宝贵经验，以协调立地环境与橡胶产业发展之间的关系。自20世纪80年代初，德宏地区依据不同橡胶品系环境适应性的差异形成了地形与品种两对口的植胶应用，同时为充分利用光照条件，逐步拉大橡胶树种植行距，并根据不同光照和地形条件间作相宜的经济作物［2,10］。

2.3 德宏橡胶产业的发展格局与植胶特色

德宏橡胶产业的发展过程是一个不断协同与融合当地气候特点和农业发展经验的过程。其发展客观上遵循了生态系统的原则，走出一条多种经济作物协同发展的道路，即在发展橡胶树种植的同时发展林下经济，有效缓解了橡胶单作对环境生态的破坏，构建起胶园生态系统的多层次化多物种种植体系［12-13］。德宏地区橡胶树与其他经济作物的复合种植是应对极端气候条件对橡胶产业破坏的有效手段，同时缓解了由于橡胶单产较低而致单位面积经济效益低下的问题，在此基础上形成和大面积推广的橡胶-茶叶、橡胶-咖啡等合理有效的种植模式，使德宏橡胶产业能够生存下来并发展至今，为德宏橡胶产业实现跨越发展起到重要作用。橡胶树复合种植与后来针对雨季雨量大而集中的特点研究推广的防雨帽割胶技术和应对橡胶树寒害烂脚问题研究推广的宽行密株种植技术，构成了德宏特色的橡胶产业发展模式［14］。

3 德宏地区目前应对产业发展困难的措施

天然橡胶作为国际期货市场交易的大宗商品之一，受来自全球橡胶市场供需矛盾的影响。2011年前后受国际资本炒作而导致胶价暴涨，橡胶的赚钱效应迅速激发了胶农的植胶热情，德宏地区橡胶种植规模急剧膨胀，其中民营橡胶的发展尤为迅速。然而，随着近年来市场胶价的持续走低和肥料、劳动力成本的持续走高，橡胶产业利润空间几乎被压缩殆尽，植胶几乎无利可图，作为橡胶市场供给端最下游的基层生产单位困难重重：胶工流失、胶园病害加重、植胶企业普遍出现大面积亏损。这就促使德宏橡胶产业各生产主体多方寻求应对之策，目前应对橡胶价格单边大幅下跌主要有以下几项措施：

3.1 加快更新老胶园和低产胶园

橡胶树是一种非生产期较长（一般6～8年）的经济树种，在植胶条件较差的德宏地区一般非生产期更是长达7～10年。因此，要适应并充分利用橡胶树非生产期较长的特征，通过调节橡胶定植时间来协调和应对橡胶价格的波动区间，即在胶价较低位置匹配植胶非生产期，尽可能使橡胶树产胶丰产期处于胶价较高区间，以提升橡胶树整体效益产出。通过橡胶产业植胶规划来应对橡胶市场的价格波动是符合市场经济特征手段之一，也是应对橡胶价格暴跌的一种选择。以瑞丽农场为例，仅2018年其橡胶林地更新面积达68.7 hm2，约占开割总面积4.1%，同时保持每年更新低产、老龄胶园千余亩。目前这种应对措施主要在国营农场进行。

3.2 大力发展橡胶林下经济

这是一种较为主动应对胶价低迷且可长远发展的方式。德宏植胶一直有间作传统，从20世纪70年代寒害残留胶园种植各种应季和有良好市场前景的经济作物如茶叶、柠檬、小米辣、南药等，发展到后来较为成熟的橡胶-茶叶和橡胶-咖啡间作模式：胶园林下土地资源的利用一直是德宏植胶产业发展的着力点。目前面对胶价低迷和胶工生活困难的现状，德宏地区尤其是国营农场大面积开展诸如橡胶-红薯、橡胶-花生、橡胶-火龙果、橡胶-百香果、橡胶-柠檬、菠萝等间作种植［15-16］。据统计，目前德宏地区发展橡胶与果树间作面积833.3 hm2，橡胶-茶叶种植面积2 033.3 hm2，橡胶-咖啡种植面积 2 720 hm2，间作物套作面积已占橡胶种植总面积的37.1%，林下间作使得胶园土地利用率提高了40%～60%。大力发展林下经济一方面增加了胶工经济收入，维持胶工队伍的稳定；另一方面，通过间作其他经济作物对冲了橡胶价格大幅下跌的市场风险，提高了胶农应对橡胶市场跌价风险的能力［17-18］。

3.3 降低胶园管理成本

提高橡胶单位面积产值无外乎两种途径，一是提高橡胶树产出，二是降低橡胶产业投入。鉴于目前市场价格的限制，降低胶园投入已成无奈之举。从目前调查情况看，各植胶主体都在尽力压缩植胶成本，一方面是减少胶园病虫害防治药剂、机具投入，减少甚至停止橡胶肥料的使用，有胶农反映，自2014年后本地胶园已很少施肥，病虫害防控也基本处于瘫痪状态；另一方面就是降低胶园的劳动力投入，减少胶园除草、整地及幼龄胶树抚育管理的劳动力投入等，其极端表现就是胶园失管和撂荒，尤其是民营胶园，青壮年胶工基本外出打工或者转入其他行业，目前在胶园工作的基本是50岁以上的老年胶工和一些身体条件较差困难胶工，胶工队伍老龄化严重。

4 德宏地区橡胶产业未来发展的思考

4.1 植胶模式趋于疏植化

回顾德宏植胶历史，一条重要脉络就是种植模式逐渐趋于疏植化，橡胶株行距已由20世纪50年代的3 m×4 m，每公顷种植630株，到60-70年代株行距4 m×6 m、3 m×8 m，每公顷种植420株，再到目前宽行密株种植株行距2.5 m×（14-16）m，每公顷种植315株，整体上单位面积植胶株数越来越少，实践证明这是更为适合德宏地区植胶环境的种植模式选择［3］。橡胶树疏植，扩大定值行距，有利于橡胶树根脚获得更长时间的阳光照射，减少寒害烂脚病的发生，而适当缩小橡胶树株距，又相应增加单位面积有效株数。胶园大行距为其他经济作物种植提供了有效种植空间，尤其是在橡胶树幼龄阶段，几乎所有的农作物都可以在行间种植。据中国热带农业科学院对宽行植胶模式（2 m×4 m）×20 m的研究结果，幼树期和开割期可间作面积分别占胶园面积的66%和50%，且单株产量较对照模式（3 m×7 m）提高11.5%［19］。德宏地区未来更新胶园可以考虑探索更大行距的橡胶种植模式，在行间间作农作物，提升单位土地面积胶园的经济产出。

4.2 推进环境友好型胶园建设

随着我国经济发展向更高层次迈进，以环境破坏为代价的经济发展越来越不适应当前社会的发展理念。环境价值在市场经济中的地位越来越重，可以预计，在未来市场交换中环境因素将逐渐成为一个重要的价值交换标的。环境友好型生态胶园建设立足于橡胶产业长远发展，着力于橡胶产业整体价值的提升，而如何在市场中将环境价值变现将是发展环境友好型生态胶园的关键因素，如在橡胶树碳汇交易方面的进展，但目前还远不到实际操作的层面。而从基础生态理论出发，通过构建多物种、多层次的胶林生态系统，以改善单一种植橡胶树所带来的各种问题入手，是目前橡胶产业发展阶段更容易实施的突破口。

事实上，德宏橡胶产业由于客观环境条件的限制很早就在这条道路上开始探索，比如胶园间作的发展和多层次橡胶种植体系的建设等，这也成为近年来我国橡胶产业环境友好型生态胶园建设的出发点。到目前为止，德宏地区已摸索出了几种相对较为成熟的橡胶间作的模式，如橡胶-咖啡间作模式等，今后我们应在以生物协同发展的生态系统原则指导下，根据市场需求的变化合理调整林下间作物，尝试发展多种经济作物的间作模式。从目前德宏地区部分农场与相关公司合作开展的橡胶林下各种水果间作实践上看，橡胶间作百香果、橡胶间作菠萝等都收到了较好的效果。据瑞丽农场测算，在橡胶林套种菠萝，每公顷可增加胶农经济收入约22.5万元。

4.3 探索植胶主体间优势互补

我国橡胶产业的大发展都是从国营胶园起步的，在国营农场的带动下，民营胶园才得到较快发展。我国橡胶产业的结构特点可以明显区分出国营和民营两个植胶主体，国营农场由于历史原因在国家政策和相关资源的支持下，形成独立且完备的产学研一体化的产业体系，也成就了国营农场相比民营橡胶优势地位。民营胶园的兴起，除国家政策引导外，更多的是依靠市场经济自身的力量，因此更具有市场经济主体的明显特征，如对市场价格波动较为敏感、市场反应灵活及应对滞后性等。

国营民营植胶不同的发展过程形成了两个各具特色的植胶主体，在目前市场条件下，国家应在政策上给予两个植胶主体更为平等的市场机会，构建更为公平竞争平台，让人为分割的两个主体在同一个竞争平台上相互汲取彼此的优势：国营农场开放较好的流通渠道和技术优势，民营胶园发挥数量优势和灵活性。德宏地区橡胶产业未来的发展应在于更好地整合国营民营两个植胶主体，改革和完善产业的组织结构，提升产业整体运行效率。

4.4 推广应用割胶新技术

从技术层面看，橡胶种植仍然是一个技术和劳动密集型产业，植胶和割胶过程中对技术和劳动力素质要求仍然较高，尤其是割胶技术。目前德宏地区橡胶产业从整体上看，不管是国营或民营对割胶新技术推进相对都缓慢，究其原因，一是因为割胶新技术程序繁琐或造价高昂，使得技术推广遇到较大阻力；二是目前橡胶产业整体处于低谷，预计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仍将在低位徘徊，胶农对植胶新技术的需求积极性不高。然而，未来橡胶产业的健康发展必然要借助于技术革新、进步，以提高劳动生产效率和降低植胶成本。加快推进橡胶“五天一刀”“七天一刀”新割制以及“气刺短线割胶”新技术的应用，并与割胶工具的机械化、智能化配套使用，提高割胶效率、降低胶工劳动强度［20］，应是德宏橡胶产业未来发展方向之一。

4.5 加大产业管理和服务

构建服务型政府是建设我国市场经济的一个主要目标，具体在橡胶产业方面，切实找到政府在橡胶产业发展中的位置至关重要。目前德宏州各县市以国营农场为基础建立了主管橡胶产业的产业发展办公室，州农垦局也成立了由州政府直接领导下的橡胶产业办，对全州橡胶产业发展进行统筹规划。切实发挥橡胶产业的后勤服务职能，其主要从政策和组织两个方面开展工作：政策方面要争取国家及地方政府对产业的相关扶持项目，做好与其他农业部门的沟通合作，配合科研单位对本地区橡胶产业关键技术的研发，争取形成适合本地特色的技术成果，并通过多方筹集资金和建立新科技新方法示范点对橡胶产业发展发挥引领作用，而避免直接干预橡胶从业人员的自主决策；组织方面更重要的是要发挥政府强大的资源组织能力，对科研院所、本地植胶大户、民营橡胶合作社、国营农场进行沟通协调，使其优势互补，形成合力，共同为本地区橡胶产业发展做出贡献。

4.6 渗入观光农业及互联网+农业

德宏地区作为云南省精品旅游线路滇西线的重要一环，旅游业是一项重要产业。橡胶种植业为资源限制性产业，对国内尤其是发达东部地区的游客来说具备稀缺性和浓厚的观赏性，可以考虑以其作为德宏旅游业发展的一个重要节点，以生态胶园的建设为切入口，借助互联网平台建设，构建胶园体验旅游和农业产品产销新模式，通过参与观光旅游及互联网+农业的深度开发来谋得更好发展。

致谢：文中德宏州橡胶产业数据由德宏州农垦局杨世华提供，瑞丽农场相关数据由刘铁骑提供，在此谨表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