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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狗的回家路》:平行“语言”形式的意指实践

2019-12-19郭靓

电影评介 2019年15期
关键词:贝拉平行意象

郭靓

英国学者斯图尔特·霍尔阐释“语言”与意指实践关系时认为:“意义得以产生和循环的最具优势的一个媒介,就是语言。这个‘语言之概念广泛——所有不同生产和传播意义的方式。”[1]从中可以获悉两个主要信息:其一,霍尔的“语言”是广义的,“语言,它指一种生产、传播意义的媒介,不局限于文字,例如声响、音符、姿势、表情、衣服、镜头、展览、画作等都是媒介”;其二,意指实践是一个“语言”指称意义的实践模式,具有一定社会生产价值。[2]由查尔斯·马丁·史密斯执导、艾什莉·贾德、亚历山德拉·西普等主演的《一条狗的回家路》,讲述了斗牛犬贝拉历尽千辛万苦终寻回原主人的故事,片中运用了多种“语言”形式,最明显的是平行“语言”形式,即具有平行关系的人物、动物、环境、情节、镜头等意象。根据关系双方的行走方向,本文将其中的平行“语言”形式划分为两大类——顺平行“语言”形式与逆平行“语言”形式。顺平行“語言”形式指两个能指呈相似关系,并且表征类似的社会意义与价值,例如抚养贝拉长大的猫妈妈和被贝拉抚养长大的美洲狮;逆平行“语言”形式指两个能指呈相反关系,且能够在冲突模式中强化原本的社会价值,例如贝拉遇到的三只热心的狗伙伴和三只凶狠野狼。本文关注影片中的平行技巧,同时剖析平行“语言”形式通过意指实践后产生的社会意义。

一、温情中的慰藉:顺平行“语言”

影片在国内上映后,赚足观众泪点,其缘故在于剧情的设置——忠诚狗千里冒险赴征途寻找主人,充满温情与奇妙浪漫的情节碰撞出的不仅是观众的眼泪,还有对于人世间跨物种情谊的希冀与慰藉。《一条狗的回家路》对于此类正向社会情感激发具有强大号召力,其载体则是影片中的众多顺平行“语言”形式,包括人物角色、动物角色、食物意象、情节意象的前后呼应。遵循由表象到本质的分析模式,首先将影片中的平行“语言”呈现于文字,并且分析平行技巧的巧妙运用,再深入阐述呈现出的媒介所承载的社会意义。

(一)“语言”呈现

电影三要素是人物、情节、环境,这三个主要元素按照一定体系进行交织穿插,由此形成一部传统规模的剧情片。然而,《一条狗的回家路》明显突破了传统模式,在人物这一要素上,影片打破陈规,将动物纳入原有体系,尽管和作为高等生物的人类不同,但动物同样属于拥有情感体验的生物,前两者属于动态序列;而到了食物意象层面,意象体系开始进入静态序列,影片中动物主角们所分享的食物也属于生物,却是已失去生命体征用作食用的生物。无论如何,这三种意象均可以纳入生物意象范围内进行剖析。

影片的主角是男主卢卡斯,他与未婚妻奥利维亚青春热情、心地善良、爱护动物,这是两人间的共同点与结合点。性格上的相似是顺平行关系的枢纽,他们收养并且一起保护了斗牛犬贝拉的生命,他们是贝拉最原始的主人。影片中间部分,贝拉在冒险旅程中得到另外两个滑雪男士的悉心照料,这两位滑雪男士同样具备爱心与同情心,观众可以清楚地获悉这两组人物之间的相同点。卢卡斯夫妻与滑雪友人两组人物代表两个“语言”形式,他们善良热诚、具有活力、温和可亲、爱护动物,在一定程度上而言,他们代表的是同一类“语言”,因此归为顺平行“语言”形式。

与之类似的组合是影片中的动物们。在这部以动物的视角为拍摄切入点的电影中,动物不再处于失语状态,它们的动作、情态都具备情感意义,它们被放置在与人类平等的水平线上。影片中的贝拉生活在禁止斗牛犬出入的丹佛市,贝拉的斗牛犬妈妈在它幼时被强制抓走,因此年幼无助的贝拉只能同猫妈妈一起生活,一只灰猫陪伴了斗牛犬贝拉的整个童年,直到卢卡斯收养它才结束这段奇妙的陪伴历程。而在贝拉的冒险历程中,它遇到另一只“大猫”,这是一只幼小的美洲狮。仿佛历史重演一般,“大猫”看着自己的美洲狮妈妈被猎人猎杀,这一镜头与贝拉目睹斗牛犬妈妈被人类社区警察带走的镜头逐渐重合,在贝拉的记忆里,它仿佛从“大猫”忧伤无助的眼神里看到曾经的自己,而又从它的外形看到抚养自己长大的猫妈妈的影子。于是在这一刻,幼狮与猫妈妈在某种具有象征意义的维度上成为顺平行的两个“语言”形式。同属猫科动物,外形相似,初遇贝拉时的体积也相差不大,而且在这两段关系中,贝拉与它们的关系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完成奇异的转化——贝拉是被猫妈妈悉心照顾的幼子,而幼狮是它一心守护的“大猫”。

达奇与贝拉处于相互珍惜的顺平行关系中,作为两条同样失去主人的忠犬,它们在新主人的房子里度过快乐的时光,尽管达奇是因为遭到原主人的嫌弃而被收养,而贝拉是因为无法找到回家的路被收养,可这些差异并不影响两只动物之间互为知己的情谊。因为它们具备相同的特征,它们都重情义——达奇拼死救出被埋在雪中的老主人,甚至在遭到主人抛弃后依旧恋恋不舍;贝拉一路艰险却从未忘记自己心中的那股“无形的线”,那是牵引它回家的情绪。达奇和贝拉的顺平行连接点在于忠诚,忠诚使得它们成为两个相近的符号所指。

最后是影片中的食物“语言”形式,处于平行模式的两个食物意象分别是烤鸡和鱼。影片中的贝拉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烤鸡的热爱,贝拉在超市中抢走烤鸡的情节通过一系列快速掠过的长镜头牵扯而出,同时拉扯出的还有影片自带的诙谐俏皮元素,这样的镜头不仅为了彰显其喜剧特征,更重要的是为了突出主角贝拉对于烤鸡这一食物的热爱。对于被人类养大的家狗而言,这毫无争议,但另外一种食物——鱼,其实也深得贝拉喜爱,这种喜爱带着些爱屋及乌的意味,因为抚养它长大的猫妈妈和它守护着的“大猫”都爱吃鱼。片中还有一系列快速掠过的长镜头出现在贝拉为“大猫”觅食的过程中,它想尽各种办法为其寻来新鲜的鱼和肉块。两组快而长的镜头均安排在贝拉觅食过程中,并且掺杂适当的喜剧元素。鱼和烤鸡这一对食物意象在这种特殊安排下开始呈现若有似无的联系,这种联系正是顺平行模式搭建的桥梁。

(二)意义生产

四组顺平行“语言”形式的运用使得整部影片的结构严丝合缝,意象的密集性所产生的起伏不停的观影体验,也使得观众在简单的情感释放中获得更鲜明的情感升华,最不可忽视的是导演通过这种形式反映出的深刻社会意义。

卢卡斯和奥利维亚这对爱侣不仅象征着爱情的光辉,他们的结合同时也是人类跨肤色结合的模范。作为白色人种的卢卡斯与作为有色人种的奥利维亚在救助、照顾动物的过程中产生爱情,传达出对于种族歧视的批判与反抗。滑雪友人的组合也与卢卡斯和奥利维亚的组合惊人的相似,他们年龄相仿,是相约一起滑雪远足的朋友,同样一位是白人,一位是黑人。肤色的差异并未限制他们将彼此视为自己的权利,在他们共同决定收养两只无主狗狗时,脸上轻松且温暖的笑容消散了美国社会对于肤色的介意。影片看似毫无涉及种族歧视的问题,实则通过这两组人物的平行对照,导演试图阐释对于各种肤色人群和平共处、消除歧视的见解。

两组动物的平行“语言”形式产生的社会意义是关于陌生个体间的赤诚相待。在动物世界里,猫妈妈没有任何义务和责任抚养贝拉长大,可是它却选择这样做,这一行为折射出的是社会中普遍存在着的温情,陌生个体间可以不必心生怨念,可以不必冷漠旁观,可以不必落井下石;贝拉面对幼狮时选择守护它,大半是来自对于猫妈妈的感激之情,这是对人类社会中知恩图报的象征性影射。达奇听到迷失的贝拉叫声时选择毫不迟疑地寻找同类,同样是出于内心的善良和真诚。而贝拉毫不犹豫地帮助达奇救出埋在暴风雪里的主人,两只从未谋面的狗在这一刻结成生死之交,它们所体现出的陌生个体间的純粹热心是对人类社会中温情的呼唤。所谓陌生,自然也会有别离,陪同人生中某一段旅程的朋友,毕竟不能一起到老,于是好聚好散成了最佳选择。试看影片中的猫妈妈,对于贝拉离开自己的选择非但不生怨怼,想必内心也是为它欣喜;美洲狮长大后拒绝贝拉想要让自己与人类一同生活的想法,护送贝拉走出森林,毫不犹豫地回到自己的丛林世界;而达奇与贝拉同样遭遇分离,属于不同家庭的它们友谊不是不深,只是各自有各自的路途要走,没有必要进行徒劳的牵扯。这种纯粹干净、果敢决绝的情感在人类社会中极少存在。保持对陌生个体的真诚,同时也保持对自己人生的清醒认识。

烤鸡和鲜鱼的食物意象隐含的意义十分曲折,可以从两者的不同性质判别。烤鸡是熟食,而鲜鱼是生食,烤鸡是家狗贝拉的最爱,鲜鱼是野猫与美洲狮的最爱,这便是家养动物与野生动物的不同。动物成长环境的不同象征着各个人群生长环境的不同,但动物间尚可和谐共处,人类又何尝不可,这一顺平行“语言”形式牵扯出的是更为深远的社会意义,它呼唤人类社会的平等、和谐。

二、冲突中的反省:逆平行“语言”

《一条狗的回家路》中包含两种相对立的平行“语言”形式,另一种本文将其概括为逆平行“语言”,用以指称影片中一些呈现相互矛盾关系的意象,这些意象本身具备一定文化价值,在排斥关系中进一步强化社会意义。这些意象包括种族不同而又互补的人物角色、表面相似但本质迥然相异的动物角色、反复出现的景色意象以及带有相反含义的地点意象,每一组形式的双方朝着不同方向前行,从而产生更加激烈的碰撞,在这种碰撞中,意义和价值更为充分地显现。

(一)“语言”呈现

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被联系起来的人物形象是平行“语言”形式成立的前提,但两者的行为必须表现出明显的差异甚至矛盾,这才足以被定义为逆平行“语言”形式。《一条狗的回家路》中,抛弃达奇的大叔和带着贝拉乞讨的流浪汉爷爷便是典型。这名大叔一出场便带着愤怒,他站在雪橇上对着自己的狗发怒,表现出明显的厌恶,即便后来达奇救了被暴风雪覆盖的他,他也不接受达奇的回归。从达奇对这位主人的亲昵可以想见曾经的主人也是爱抚过它,只是到了关键时刻,它仍被无情抛弃。归根究底,在这位主人眼里,达奇仅仅是一条狗,是孤独时可以陪伴自己的玩物,一旦不被需要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自然也没有必要对它付出感情。在贝拉的眼里,这名大叔是“活该孤独终老的”,因为他不具备情感交流的能力,自然也不配获得陪伴与守护。贝拉后来遇到的一位流浪汉爷爷在本性上与这名大叔是一种人,他看似爱护贝拉,声称贝拉是他的唯一,是他的朋友,但这种亲昵的态度之下暗藏着这位老人的自私残忍,他留下贝拉是为了获得更多的怜悯和钱财,最后为了不让自己一个人孤独离世,竟然狠心用铁链将贝拉拴在自己身上。这两个角色的行为虽然不尽相同,一个表现出对达奇的厌恶,一个表面表现出对贝拉的爱护,但却同样暴露出人类自私利己的本性,而并非天然的爱惜情感。

在生物学上,狼和狗并不存在生殖隔离,因此从表象看来,影片中的三条“野”狗和三条恶狼完全相同,这也意味着这两组动物具备构成平行“语言”形式的前提。但另一方面,三条“野”狗在表面上的凶恶之后,选择接纳贝拉,并且教会它觅食的技巧,甚至希望它跟自己一起回家。但恶狼不同,它们两次危及贝拉的生命。外表的相似和本性的不同使得两组动物成为逆平行“语言”形式,两者在对立关系中产生更大的张力。

景色属于环境元素,影片中的月亮景致多次出现在特写镜头中,弯月出现两次,满月出现四次,月亮意象的反复出现强化观众对场景的情感体验。中国古人好以月之圆缺表征悲欢离合,《一条狗的回家路》对月亮意象的运用同样出于此意,只是导演将其做了反模式化处理——弯月分别出现在影片开头和结尾,即贝拉与卢卡斯离别之前和回归之后,满月则出现在贝拉的归家途中。同样是月亮,却因为形状不同被赋予完全相反的情感含义,这同样是逆平行“语言”形式的一种体现。

(二)意义强化

平行“语言”形式由于采用了同维度对比的技巧使意指实践更易实现,尤其是逆平行“语言”其间蕴含的冲突强化了意指实践过程中产生的社会意义。从表象看,影片中的狠心大叔与流浪汉爷爷行为态度迥然相异,但实际他们的出发点都是自私的利己主义,并且在相异的冲突中观众可以更加体会到伪装之后看似单纯无害的利己主义。另外,两名角色的年纪偏大,生活状况堪忧,表露出社会中逐渐显现的老龄化现象。片中流浪汉爷爷曾经参加过战争,按年龄推测应当是二战时期的军人,但战争之后的老年生活如此凄凉,这也隐含编剧对侵略战争的控诉。

恶狼群体和“野”狗群体对待贝拉截然不同的态度影射了人类社会群体的交际规则——圈子不对,不必强融。现代人生活在巨大的网络世界,各个地区的人们之间联络加强,但同时亲密关系却越发稀缺,人们沉迷于虚拟的网络空间,反而对身边的熟人产生疏离之感。甚至存在一些群体,执着于讨好不属于自己也不被接纳的交际圈,反而对关心自己的人恶语相向。影片中的贝拉显然是编剧为这类人群树立的榜样——它小心翼翼地融入“野”狗们的圈子,是因为闻到熟悉的同类气息,并且它秉持了礼貌原则;但它也从一开始就明白狼群对自己的恶意,因此清晰地明白自己与它们处于对立的位置,能避则避,不能避免则勇敢迎战。动物间存在猫狗、狮狗这样的跨物种友谊,前提是互相守护,也存在狼与狗这样激烈的争斗厮杀场景,是因为动物与生俱来的野性和对食物的渴求。

影片中的贝拉和卢卡斯,他们之间早已不是宠物与主人间的联系,而是家人间的相互陪伴,因此贝拉自始至终被一股无形的情绪引导着回到家中,而天上的那一泓或弯或满的明月象征的便是他们之间的情感。明月作为一种逆平行“语言”,通过在影片中的反复出现和不同状态使得情感需求产生更强烈的张力。丹佛市与退伍军人医院的不同社会规则,从一个侧面反映地方州政府与联邦政府长久以来存在的矛盾,这是美国社会始终未得到解决的问题。导演通过两个地点之间的平行对比,强化这一社会问题可能引发的各种矛盾以及给居民带来的麻烦。

多种逆平行“语言”的呈现,使得意指实践在矛盾冲突中展开,意义在产生的瞬间得到升级与强化,这是顺平行“语言”形式所缺乏的张力。

结语

作为好莱坞冒险巨制的《一条狗的回家路》在抒情方面陷入流俗,与《一条狗的使命》和《忠犬八公》等影片类似,突出刻画狗主角与主人的深切情感;但这部影片却在内部结构与技巧运用方面独具特色——通过对两种不同平行“语言”媒介的使用,实现各自路线的意指实践,如此便使其社会意义显露得自然且贴切。其间反映的社会中存在的问题,引发观众思考,带来更为深层次的感官体验和头脑风暴。

参考文献:

[1]刘惠霞.意义的建构与争夺——读斯图亚特·霍尔的《表征——文化表象与意指实践》有感[ J ].佳木斯教育学院学报,2014(05):13-14.

[2]陈盈.《游园惊梦》中的平行技巧及其佛教思想[ J ].河北北方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32(3):1-2,13.

【作者简介】  郭 靓,女,山东人,沈阳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

【基金项目】  本文系辽宁省教育厅项目“华裔美国文学中作者的文化诉求研究”(编号:LGW201601)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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