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音作曲技法与民族特色的融合
——以《涉江采芙蓉》为例
2019-12-17王鹏凯
王鹏凯
(河南大学音乐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一、“十二音”作曲技法
《涉江采芙蓉》全曲以一个完整的十二音序列展开创作。在作品中最先出现的序列称为原型排序,其余的运算都和原型相关。《涉江采芙蓉》的序列原型标记为P(prime),其顺序称为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逆行标记为R(retrograde)、倒影标记为I(inversion)、倒影逆行标记为RI(retrograde-inversion)[1]。乐曲开头出现这样的旋律,[7 9 12 2 5 10 8][11 1 4 6 3]。前七个音对应“涉江采芙蓉”后五个音对应“兰泽多芳草”,这两句没有一个音是重复的,而第二句是按照第一句逆行排列。第三句是按照第一句倒影排列。第四句是按照第一句逆行倒影排列。
《涉江采芙蓉》的创作运用了三种“十二音”作曲技法。1.纵横法[2]:在1-3小节的序列原型P与3-5小节的序列逆行R在乐曲进行中依次出现。不同的音名构成了完整的序列音,在引子部分就已经明确了序列。14-16小节,钢琴织体左手的部分依次展现原型P的前九个音和逆行R的前八个音。22小节处,钢琴织体部分又使用了倒影I的前六个音。2.分割法:在乐曲6,7,8小节,将原型P的序列分割为三个声部。10小节处将逆行R的序列分割成三个声部。18-19小节,将倒影I的序列分割为三个声部。23-24小节将逆行倒影RI的序列分割为三个声部。3.重叠法:16-18小节是由原型序列P与逆行序列R相交织创作而成。
(一)从旋律来看
《涉江采芙蓉》中人声旋律音的部分模进也是按序列音乐的规律进行。例如在19小节处,还原B音和23小节处的A、25小节处的F在同一高度重复展现。20小节处,升D与降E不同音名的写作却是相同的音响。从细处来看,“兰泽多芳草”较前句序列是纯四度上行进行。“采之欲遗谁”又以小三度的上行方式第一次设计为高潮点,在延长后转为下行进行,情绪欲扬先抑。“所思在远道”巧妙的将“在”与“远”两字多音设计,迂回婉转,此时情绪渐渐堆积,急需一个破发点。“还顾望旧乡”此句是原型序列P的倒影,大六度的上行成为情绪的破发点,音乐进入高潮。“忧伤以终老”设计为冠音型,速度放缓,力度减弱,旋律下行,乐曲收尾。
(二)从和声来看
“十二音”作曲技术中,和声的结构功能以及色彩与传统和声完全不同。“十二音”写作讲究和声的紧张度,在与传统和声功能、色彩相区别后,如何在乐曲中保持和声的连贯性逻辑性将是考验作曲家的技术。《涉江采芙蓉》这首声乐艺术歌曲,序列中五声性特色明显,但序列音乐中非五声性的因素更多,这样和声紧张性的原则就可运用在全曲。《涉江采芙蓉》中的和声,在前两句进行平缓,第三句才出现三全音(减五度)和弦。尤其在“路”这个字,音乐达到了最高点,一个九和弦的运用,极大的赋予了和声的紧张性,与前面和声平缓的风格形成强烈的矛盾对比,推动音乐的进行。而后,旋律进行又回到以五声性为主的色彩,和声紧张度随词句情绪放缓。通过分析可以看出来,罗忠镕对《涉江采芙蓉》全曲和声的紧张度设计并不是刻意,而是随着音乐的发展,在乐曲开篇以及结尾选用紧张度平缓的和声,在乐曲高潮点,选用紧张度激烈的和声,符合诗句本身的意境,和声流畅自然。
二、《涉江采芙蓉》民族特色的融合
《涉江采芙蓉》每一序列都对应一段诗句,暗含着传统民族音乐“起、承、转、合”的技法。第一句词对应序列原型P。第二句词对应序列逆行R。第三句词对应序列倒影I。第四句词对应序列逆行倒影RI。“起、承、转、合”式的安排把传统音乐特色融入西方现代技法。
在节奏方面,全曲以二分音符、四分音符、八分音符为主,仅出现两次四分附点音符。作者充分考虑到了传统五言诗的格律特点,节奏写作工整,若过多使用西方作曲技法中复杂多变的节奏型,则会破坏诗词的韵律感。
在旋律写作方面,旋律与歌词、情绪、格律紧密联系。在音程选择上,罗忠镕大量采用了传统的三度以及三度以内的音程,六度的跳进为最大跨度,而这仅是为乐曲高潮点而设计,旋律的起伏跟随着诗词的情绪而变化,极富民族色彩。
在结构设计上,《涉江采芙蓉》为工整的单二部曲式,“诗”与“乐”在中外作曲技术的构架下巧妙相融,极富艺术价值。
三、结语
《涉江采芙蓉》作为我国第一首“十二音”作曲技法写成的古诗词艺术歌曲,无论从技法、旋律写作、和声设计,以及调性的分离,无不透露着罗忠镕先生的大胆创新。笔者曾听闻这样一句话“很多当代的青年作曲家担心落后于世界和时代,于是用西方的审美审视自己的作品,而西方听众更倾向于听到带有个人特点和作曲家本民族文化特点的声音。双方的期待反差使得很多青年作曲家作品在世界范围内的立足遇到了困难”——Joel Sachs。如何在传统音乐中融入西方现代作曲技法,罗忠镕先生在兼顾民族特色的情况下,大胆的运用西方现代作曲技法,创作出这部结构严谨、色彩丰富而又传统现代相交融的精品,引领后续许多作曲家在这一题材上的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