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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译华严宗著作研究》读后

2019-12-16段玉泉

西夏研究 2019年4期
关键词:西夏文西夏语料

段玉泉

华严文献是出土西夏佛教文献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这些文献包括华严经典著作《大方广佛华严经》以及《普贤行愿品》的单行本、华严仪轨法本《华严忏仪》以及大量中土撰述的华严宗著作。《西夏译华严宗著作研究》即是对其中华严宗西夏译著的一次集中性整理研究。该书由聂鸿音先生、孙伯君教授合著,于2018年12 由中华书局、宁夏人民出版社出版。全书共118 万字,涉及《禅源诸诠集都序》、《中华传心地禅门师资承袭图》、《注华严法界观门通玄记》、《修华严奥旨妄尽还源观》和《金师子章云间类解》共五部著作。该书在对这批文献作了必要的介绍基础上,刊布了全部文献图片,对每一文献进行了详细解读和标注,语料非常丰富。

关于华严宗的探讨,西夏学界已有不少研究。史金波先生在《西夏佛教史略》书中提到“西夏在接受中原佛教和藏传佛教影响的同时,自然也会接受佛教宗派的影响”,其中就有华严宗,书中除重点介绍了西夏文献中的《华严经》及其《普贤行愿品》外,也提及了《华严法界观门》、《注华严法界观门玄通记》、《华严金狮子章》三部华严宗著作[1]155-157。此后,索罗宁也对西夏华严宗文献有过系统的研究,其所判定的“华严禅”文献共九种,包括《禅源》、《中华心地禅门师资承袭图》、《诸说禅源集都序》、《诸说禅源集都序纲文》、《诸说禅源集都序择炬记》、《三观九门关键文》、《注华严法界观门玄》、《心地法门文》、《圆觉经疏补》,其研究的核心观点是,西夏华严学之主要依据并非中原华严宗的整体思想,而是清凉澄观的华严思想。西夏并没有复制中原佛教流传的华严宗,其主流是来自辽的“圆教”传统①。索罗宁的这一观点对于我们探讨西夏佛教所受周边影响以及民族关系有重要价值,值得进一步关注。西夏译华严宗文献文本的研究,近些年来也有了一大批成果,以《西夏译华严宗著作研究》为主,此书作者聂鸿音先生及孙伯君教授成果为多,前者主要有《华严“三偈”考》(《西夏学》第八辑,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西夏文〈注华严法界观门通玄记〉初探》(北京师范大学民俗典籍文字研究中心编《民俗典籍文字研究》第8 辑,商务印书馆,2011年)、《西夏文〈禅源诸诠集都序〉译证》(上、下,《西夏研究》2011年第1、2 期);后者主要有《西夏文〈修华严奥旨妄尽还源观〉考释》(《西夏学》第五辑,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黑水城出土西夏文〈金师子章云间类解〉考释》(《西夏研究》2010年第1 期)、《澄观“华严大疏钞”的西夏文译本》(《宁夏社会科学》2014年第4 期)。此外,还有张珮琪的《初探夏译〈禅源诸诠集都序〉及〈禅源诸诠集都序幹文〉》(“西夏语文与华北宗教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台北,2009年),王龙的《〈通玄记〉的西夏译本》(《西夏学》2017年第1 期)。这些文献不少但多为残本,无头无尾,以往著录书题多不完整,诸如《修华严奥旨妄尽还源观》仅著录为“还源观”,《华严金师子章云间类解》著录为“华严金师子章”;或者因为没有弄清楚文献来源,著录书题仅从字面对译而出,如《大方广佛华严经随疏演义钞》旧著录为“大方广佛华严经注由义释补”,《注华严法界观门通玄记》旧著录为“注华严法界观门深”②;等等。这些文本整理研究的一个很重要的贡献,就是厘清了这些文献到底都是什么。同时也使我们明白了,西夏所翻译的华严宗文献并非华严宗全部,而是以法藏、宗密的文献为主,此外还有晋水净源以及广智大师本嵩的讲疏等文献。《西夏译华严宗著作研究》与这些文本的研究一脉相承,是对此前这些文本研究的细化与深入,进一步明确了“西夏人也仅仅是华严宗理论的传播者,而不是继往开来的创造者,他们致力于把华严宗师的作品翻译成西夏文以广流传,却没有形成阐发自身思想的新著”[2]2。

《西夏译华严宗著作研究》对西夏译华严宗著作的整理与解读是有选择性的,即选择了一些具有明确来源的华严禅文献。这样的选择应该是反映了作者所要表达的西夏文献解读的一些理念,以及希望对后学者的一些指导。目前对西夏文献解读感兴趣的年轻学者不断增多,解读成果也为数不少。毋庸讳言,并非所有的解读的成果都很成功,有不少成果只是捧着一本《夏汉字典》逐字对译而来,致使给出的汉文翻译读来佶屈聱牙,不合汉语规范。这样的解读并没有将西夏语中的大量词语辨识出来,也未能顾及西夏语的语法规律。因此,理想的西夏文献解读应该是建立在一批有明确汉文或藏文来源的翻译文献作参照的基础之上。即便是比较成功解读的西夏文献,尽管已利用一些有明确来源的译文作参考,但这些参考材料多半限于《掌中珠》、中原儒家著述和常见的佛教经典这几个类别,材料种类太少,存在着单一性。表现在词语方面,有些领域的词语解读或翻译相对成熟,有些领域的词语解读还几无所知。

华严宗文献材料虽然具有重要的语料价值,但如何整理这批材料,以发挥这批语料的最大价值,是需要深入思考的。《西夏译华严宗著作研究》一书的最重要价值正是表现在对这批语料的处理上。与以往国内的大部分解读成果不同,这是一份经过加工了的、比较成熟的语料。以往很多解读采用的是录文、译文以及注释,或者在录文之后加上一段逐字对译。这样的解读在出版过程中虽然可以大量节省篇幅,但对于读者来说,最有用的那一部分实际上只是其中的译文。对于史学研究来说,这样的解读足以够用,但对于语言学研究而言,西夏文本中所记录的西夏语面貌完全不够清楚,研究者还必须要对这些材料进行重新加工。《西夏译华严宗著作研究》一书采用了四行解读法对这批文献资料进行语料加工,并加以改进。四行解读法的常见做法是:第一行是对西夏文的录文,第二行是每个西夏字的语音标注,第三行是西夏文的对译,第四行是西夏文的译文。在实际的运用过程,不同学者对四行解读法也有所差别,主要表现在第三行及第四行的处理上,第三行一般多采用逐字对译的方法,也有学者对译到词,即按词为单位对译;第四行的译文,对有汉文可以参照的材料,通常是参照汉文进行翻译,也有些学者不做翻译,而是直接将汉文原文排列于此。四行解读法在西夏学界早有运用,主要以龚煌城、林英津、张珮琪等台湾学者,荒川等日本学者为主,国内马忠建等学者也偶有运用。总体而言,运用这一方法解读的成果相对较少,究其原因:一是对语料加工,需要建立在对西夏文献有过基本的处理和训练基础之上;二是语料加工过程工作量太大,费时耗力;三是出版物往往为节省版面一般也不大愿意使用。《西夏译华严宗著作研究》在以往的四行处理基础上对这一方法略加改进,将第二行的语音标注移到了第一行,类似于我们现在的汉语拼音标注。这一改进很容易让我们想到了《番汉合时掌中珠》这部西夏人编著的著作,其巧妙之处就在于,对于所要学习的一个词语而言,这个词语的两边都皆有相应的学习内容,一边知音、一边知义,三者相结合,知形、知音、知义。无论学西夏文还是学汉文,都是如此。《西夏译华严宗著作研究》的处理也是如此,在西夏文之上注音、在西夏文之下释义,从阅读的角度上看,非常合理。在具体的标注过程中,特别是对大量虚词的标注,该书采取了相对比较粗泛的标注。在学界对西夏语法研究还不是很深入的情况下,语料的标注应该宜粗不宜细,这样可以为研究者提供更大的思考空间。

经过这样标注了的西夏语料,对西夏语研究及文献的解读无疑有很大帮助。就语言研究而言,经过这样处理的西夏语言材料,在保证录文完全准确的情况下,几乎就可以直接使用。在检索或索引比较完备的情况下,还可以大大提高语料搜集的效率。在文本解读方面,因为音义关系的清晰标注,也给文献解读带来了很大方便。如同汉文古籍一样,西夏文献中有大量的同音通假或同音讹误现象,以往解读过程中因为没有注意到这些情况,致使文本中的有些句子非常难以理解、译文更是晦涩。音义关系的标注使得大量同音通假或同音讹误现象比较容易发现,破通假更为便利,尤其是在有汉文本参照的情况下,相应的解读就容易做到文从字顺。经过标注了的西夏语料,也是汉藏语系语言研究领域特别期待和关注的材料。在汉藏语系语言历时演化研究、藏缅语同源词的比较研究等方面,西夏语是一种重要的古代语言材料,以往相关领域的研究人员,因为不熟悉西夏语,一般只能参照《番汉合时掌中珠》,但这一小册子可提供的材料数量实在太少。如今,《西夏译华严宗著作研究》语料的标注,可为汉藏语系语言的相关研究提供一大批可靠的基础性材料。

必须指出,这一成果主要是面向为语言研究服务的。如果伴随这一标注能配套出版一个方便检索的电子文本,将会极大地发挥其语料价值。或许未来也可以以此为依托作更进一步的工作,建设一个在线的语料库。

注释:

①索罗宁在多种成果中对华严禅文献都有所涉及,其集中讨论者主要有:(1)К.Ю.Солонин,Обретение учения, Традиция Хуаянь-Чань в буддизме тангутского государства Сися, Санкт-Петербург: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Санкт-Петербургского университета,2007;(2)索罗宁:《西夏佛教“华严信仰”的一个侧面初探》,《文献研究》(第三辑),学苑出版社,2012年,第127—135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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