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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认识灵渠的历史作用

2019-12-15刘建新

广西地方志 2019年6期
关键词:合浦中原岭南

刘建新

(兴安县文化旅游广电体育局,广西 兴安 541300)

灵渠始建于秦始皇三十三年(前214),初名离水,后来陆续有漓水、零渠、澪渠、秦凿渠、陡河、湘桂运河、兴安运河等称谓,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人工运河之一,全长37千米。灵渠沟通湘江和漓江,连接长江、珠江水系,具有极高的科学价值,被誉为“世界古代水利建筑明珠”。灵渠建成两千多年来,发挥了十分重要的历史作用,1988年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6年被列入《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2018年入选世界灌溉工程遗产。然而,古往今来人们对灵渠认识较多的往往是其水利科技成就,对其伟大历史作用的认识还远远不够。为了进一步挖掘灵渠的历史价值,推动灵渠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笔者在查阅大量文献资料的基础上,以历史唯物主义观点和全球化视野,对灵渠的伟大历史作用做了全面深入的分析,认为灵渠奠定了中国崛起的最初基础。

一、成就中国统一大业,奠定中国疆域的基础

(一)灵渠为统一岭南而修建

灵渠首先是一项军事交通工程,是伴随秦军统一岭南的伟大历史事件而为秦军所修建。众所周知,在秦代以前,岭南地区为“徼外之地”,一直未纳入中国版图。前221年,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发动了征服岭南的战争,才将广袤的岭南地区纳入中国版图。“……又利越之犀角、象齿、翡翠、珠玑,乃使尉屠睢发卒五十万为五军:一军塞镡城之岭,一军守九嶷之塞,一军处番禺之都,一军守南野之界,一军结余干之水,三年不解甲弛弩。使监禄无以转饷,又以卒凿渠而通粮道,以与越人战。”[1]为了解决秦军的后勤补给问题,秦军决定通过开凿人工运河来继续推进统一岭南的战争。

(二)灵渠成就了中国统一大业

秦军通过开凿灵渠这条人工运河,沟通了湘漓二水,连接了长江和珠江水系,使秦军得到了源源不断的后勤和兵员补给,最终于秦始皇三十三年(前214)统一了岭南地区,“三十三年,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略取陆梁地,为桂林、象郡、南海”[2]。秦朝设立的岭南三郡,即桂林、南海和象郡,包括今天的广东、广西和越南河内以北地区。使岭南百越民族包括今天壮族、侗族、仫佬族、毛南族等民族的祖先进入了中华大家庭的怀抱,促进了中国大一统多民族国家的最初形成,奠定了中国版图的基本格局,从而改写了中国历史。著名历史学家白寿彝指出:“中国历史上最大的事件,是秦汉大一统政府的出现。这在中国政治上和在中国民族上,都开前古未有的创局。中国的政治,从此才有大规模的举措。中国的民族,从此才有一个坚固的基础。”[3]

(三)扩大了中国的陆海疆域,改变了亚太地区的地缘政治格局

灵渠的开凿,在成就秦帝国统一大业的同时,也大幅拓展了中国的陆海疆域,使中国的陆地疆域抵近中南半岛,也使中国的海洋疆域到达东南亚腹地,改变了亚太地区的地缘政治格局。

一是拓展了60万平方千米的陆地疆域。秦统一岭南之后,设立岭南三郡,即南海、桂林和象郡,大约相当于今广东、海南、广西和越南河内以北地区,三郡陆地面积约60万平方千米,接近秦朝340万平方千米国土面积的六分之一。除去后来独立的越南,拓展总面积达到45.12万平方千米,其中今广西23.6万平方千米、广东17.98平方千米、海南3.54万平方千米,使中国的陆地疆域越过南岭山脉,抵近中南半岛。

二是拓展了350万平方千米的海洋疆域。灵渠的开通,最初使得整个岭南地区进入中国怀抱,秦代设南海、桂林、象郡这三郡;汉代此后,西汉元封元年(前110年),在今海南境设有珠崖、儋耳2 个郡,管辖16 个县及周边海域,为后世整个南海最终纳入中国版图做了重要的铺垫。南海的面积达350万平方千米,约等于我国的渤海、黄海和东海总面积的3倍,仅次于南太平洋的珊瑚海和印度洋的阿拉伯海,居世界第三位。这不仅增加了中国的海洋国土,还给中国带来了丰富的海洋生物和海底资源,为子孙后代留下了取之不竭的宝贵财富。

三是改变了亚太地区的地缘政治格局。地缘政治学告诉我们,一个国家成为世界强国的首要条件是拥有广阔的空间,这个空间包括陆地、海洋和空域。地球70%的面积是海洋。综观世界历史,一个国家要想成为世界强国,仅有陆地面积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拥有辽阔的海疆和海运大港。早在1890年,美国著名海军战略家阿弗雷德·马汉就明确提出:“海上力量决定国家力量,谁能有效控制海洋,谁就能成为世界强国。”[4]马汉认为,“海权,即凭借海洋或者通过海洋能够使一个民族成为伟大民族的一切东西”。随着全球化的到来,中国日益快速融入国际经济体系,正由传统内陆国家发展为成现代海洋国家,这是一个必然趋势。灵渠的开通,不仅使中国的陆地疆域与东南亚山水相连,而且把海洋疆域延伸到了东南亚的核心地带,逼近马六甲海峡这个亚洲与大洋洲、太平洋与印度洋的“十字路口”,占据了十分重要的战略位置,从而改变了亚太地区的地缘政治格局。这既为中国打通进入印度洋这一战略大通道提供了机会,也增加了西方国家遏制中国的难度。

根据历史的经验,世界霸主对潜在的竞争对手总是施以遏制和打压战略。当今世界,美国是世界头号强国,同时也视中国为最具实力的潜在对手。为了保住其霸主地位,千方百计对中国进行遏制。2012年以来,美军加紧实施亚太再平衡战略,计划在2020年以前,将其60%的海军力量部署到西太平洋地区。同时,试图挑唆越南、菲律宾和新加坡等国一起围堵中国。但是,这一切都显得力不从心,“天堂很远,中国却很近”[5],这是越南原国防部长范文茶对东南亚与中美之间关系所作的形象而贴切的概括。而这一局面的形成,足以证明灵渠开凿之后对改变亚太地缘政治格局的重要意义。灵渠不仅使得中国成为国土面积位居世界前列的大国,也奠定了中国由单纯的陆权大国走向陆权与海权兼备的现代化大国的基础,为中华文明由黄色文明走向蓝色文明,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提前作了厚实的铺垫。

二、确保了中国岭南社会稳定和南部边疆巩固

(一)政治上维护岭南社会的稳定

灵渠修通以后,秦人实现了对岭南西瓯、骆越族群的征服,设立南海、桂林、象三郡,将中原先进的政治制度——郡县制引入岭南,加强了中央与岭南的联系,维护了岭南社会的稳定,奠定了后世治理岭南的政治制度基础。西汉时期,汉武帝平定南越国之后,在推行郡县制度的基础上,在岭南设立交趾刺史部,成为汉代十三刺史部之一,下辖儋耳、珠崖、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九郡,强化了岭南的政治地位,维系了岭南与中原王朝的联系。

(二)军事上确保中国南部边疆的巩固

灵渠连通了整个中国的水运网,成为南北往来的交通大动脉,亦即古代的“水上高速公路”,其首要功能就是军事运输。历代王朝都把它当作重要的军事交通工程进行管护与利用,确保后勤补给线畅通无阻,从军事上确保了中国南部边疆的巩固,使岭南所辖的今广东、广西地区一直处于中华大家庭的怀抱。汉武帝元鼎五年(前112),“南越王相吕嘉反,杀汉使者及其王、王太后”[6]。元鼎五年秋,汉武帝令伏波将军路博德等率军平定南越国。“遣伏波将军路博德出桂阳,下湟水;楼船将军杨仆出豫章,下浈水;归义越侯严为戈船将军,出零陵,下离水;甲为下濑将军,下苍梧;皆将罪人、江淮以南楼船十万人。越驰义侯遗别将巴、蜀罪人,发夜郎兵,下牂柯江,咸会番禺。”[7]这里记载戈船、下濑将军下离水,“离水”就是指“离开湘江的一支水”——灵渠。汉武帝平定南越国之后,在岭南地区设置9个郡,加强了对中国南部边疆的统治。“遂定越地,以为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珠厓、儋耳郡。”[8]东汉建武十七年(41),交趾女子征侧、征贰姐妹叛汉,汉光武帝派伏波将军马援南平交趾。“十八年,遣伏波将军马援、楼船将军段志,发长沙、桂阳、零陵、苍梧兵万余人讨之。”[9]马援率军曾经取道灵渠并疏浚之。《新唐书》记载:“桂有漓水,出海阳山,世言秦命史禄伐粤,凿为漕,马援讨征侧,复治以通馈。”[10]

唐懿宗咸通三年(862)五月,“……南蛮陷交趾,征诸道兵赴岭南。诏湖南水运,自湘江入澪渠,江西造切麦粥以馈行营”[11]。咸通九年(868),桂州刺史、桂管防御使鱼孟威在《桂州重修灵渠记》中写道:“灵渠,乃海阳山水一派也,谓之漓水焉。旧说秦命史禄吞越峤而首凿之,汉命马援征征侧而继疏之。乃用导三江,贯五岭,济师徒,引馈运。……或王命急宣,军储速赴,必征十数户乃能济一艘。……是则古因斯渠,以安蛮夷……况近岁以来,蛮寇犹梗,王师未罢。或宣谕旁午,晦暝不辍;或屯戍交还,星火为期。”[12]可见,唐代灵渠也是重要的军事运输通道。据《宋史·陶弼传》记载:“陶弼,字商翁……摄兴安令。移书说桂守萧固浚灵渠以通漕,不听;至李师中,卒浚之。师征安南,馈饷于是乎出,大为民利。”可见宋军征讨安南(今越南)的馈饷也是依赖灵渠。

据明人孔镛《重修灵渠记》记载,洪武二十八年(1395),今田阳一带土民起事,“洪武二十八年秋,奉议、南丹、向武诸州土人谋叛。朝廷命将征之”。“时致政太子少保、兵部尚书唐公铎来议军事,道经兴安,观渠废弛,闻。上勅监察御史严震直来董厥事。”[13]可见明廷一方面派兵部尚书唐铎亲临前线指挥,另一方面派监察御史严震直监修灵渠。黑旗军是中国19世纪末的一支地方武装,前期主要反抗清朝统治,后来在抗击法国侵略越南的战争中多次取得胜利,并协同老将冯子材的部队,创下了歼灭法军1000余人的镇南关大捷。法国汉学家鄂卢梭也肯定了灵渠的军事运输作用,指出“黑旗兵的粮道亦在此处”[14]。

三、推动了岭南地区经济的发展

(一)中原先进的农具和农业生产技术经灵渠传入岭南。南下的汉人把中原的铁制工具、陶器、耕牛、农作物种子以及先进的生产技术经灵渠带到了岭南,促使岭南地区的农业生产力水平有了较大提高。《后汉书·任延传》提到,在东汉建武年间(约25—56),九真郡(今越南清化、乂安)太守任延,曾经把中原的牛耕技术传到当地。广西是中原至越南的必经之地,牛耕技术自然会同步推广。根据公开的考古发掘资料,广西地区发现的战国时期铁制农具非常稀少,但秦汉时期陡然增多。以湘江、灵渠、漓江、桂江、浔江、郁江、南流江水路沿线的全州、兴安、平乐、贵港、合浦汉墓出土居多,包括锸、锄、铣、铲、铧、耙、斧、镰等。西汉时期,中原移民还把凿井技术带到了岭南。《后汉书·马援列传》记载东汉伏波将军马援征交趾时,曾“穿渠灌溉,以利其民”。据《广西通志》记载,唐代即利用灵渠之水灌田;宋代以后,中原的竹筒水车也传入岭南。

(二)中原的手工业技术经灵渠传入岭南。大批汉人的南迁,带来了先进的手工业制造技术,使广西的手工业发展突飞猛进。汉代岭南的手工业,主要有冶炼和铸造业、制陶业、纺织业、漆器制造业、玉石制造业、编织业、采珠业等各种门类,其中有些门类还达到了当时国内的先进水平。例如广西以铜鼓制作技术为代表的冶铸业,以施釉陶瓷和青瓷为代表的制陶业,以贵港罗泊湾出土的26升布和广西常见的葛布为代表的纺织业等。

(三)南北商贸流通因灵渠而繁荣。秦代之后,赵佗割据岭南,汉高祖时与南越“通使物”,继续保持商贸关系。在广西汉墓出土的文物中,许多是从中原交换而来,例如铜镜、铁器等。如贵港罗泊湾一号墓出土的两件铜鼎,分别刻有“析”和“犛”字,都是中原地名。另外,罗泊湾一号汉墓出土的木牍《从器志》上,记有“中土瓿卅”“中土食物五笥”[15]。中原铁制农具、百货、布匹输入岭南,岭南的食盐、水果、葛布、珠玑、犀角、象牙、玳瑁、翡翠等土特产品同时也销往中原,而交通则“主要通过灵渠和逾越萌渚岭道”[16]。秦汉时期开始,中原通往岭南的货运路线主要有两条,都溯湘江而上,经过灵渠,通过漓江、桂江抵达梧州。然后或经浔江入北流河,转南流江抵达合浦港出海,或顺西江而下番禺(今广州)。自汉代至三国两晋南北朝,中原产品输入岭南,岭南及东南亚诸国的土特产输入中原,大多走这两条路线。

唐代,灵渠不仅“济师徒”,而且是“引馈运”的重要航道。桂州刺史李渤、鱼孟威相继重修灵渠,“铧其堤以扼旁流,陡其门以级直注”,进一步完善了灵渠的设施,从而大大提高了灵渠的通航能力,以致“虽百斛大舸,一夫可涉”[17]。加上唐长寿元年(692)在桂州城西南(今临桂会仙)兴建的相思埭运河,连通了桂江和柳江,使广西水路交通南北相贯,四通八达,加强了桂州与珠江流域各地的联系,进一步促进了商贸流通的发展。两宋时期,“两广食盐行销湖南,广西稻谷北运临安,赖于水路运输。建炎四年(1130),钟相、杨么率洞庭湖农民举刀起义,江淮食盐不通湖湘,广西食盐大量经梧州运抵桂林转销湖南,年运量多达8万箩。除官盐外,商盐运输也相当兴盛”[18]。兴安灵渠之畔严关宋窑遗址的发现,亦可证明当年严关窑生产的陶器凭借灵渠运往各地的盛况。元、明、清时期,“灵渠继续发挥北南水运枢纽作用,日通过船舶多达200多艘”[19]。明崇祯十年(1637)徐霞客行经兴安,亲眼看到灵渠“巨舫鳞次”[20],印证了灵渠交通运输之繁忙。清代,对灵渠在南北贸易中所起的作用,康熙年间广西巡抚陈元龙有过精辟的概括:“夫陡河虽小,实三楚两广之咽喉,行师馈粮,以及商贾百货之流通,唯此一水是赖。”[21]“在水运活动逐渐兴旺发达的过程中,形成了许多水运中心城市,例如桂林、柳州、南宁、桂平、梧州、肇庆、广州、韶关、惠州等。从而使对外的交通也形成了许多条路线,其中最重要的还是灵渠一线,因为通过这条线与中原统治中心联系最为方便。”[22]

民国时期,灵渠航运仍然十分繁忙,每天通过的客货船只有三四十艘,货运量达300吨左右,这一盛况一直延续到湘桂铁路建成通车之前。据民国二十八年(1939)扬子江水利委员会所做《湘江上游兴安全县段水道查勘报告》,民国二十七年(1938)往来湘江、灵渠、漓江的船舶,在广西航政局登记通行桂林至全州间的船舶425艘[23]。1938年湘桂铁路通车后,灵渠的航运功能逐步消失。

四、加速了中原文化向岭南的传播

历代南下的中原官员,除了修建城郭,修筑营垒,也兴建学校、庙宇,积极传播中原儒家文化。历史上,一些著名人物取道灵渠而下岭南,对岭南文化的发展影响巨大,例如秦汉之交南海尉赵佗无疑是传播中原文化贡献最大的一位。他先任龙川县令和南海郡尉,秦末汉初兼并岭南三郡,自称南越王,但南越国依然实行郡县制。其次是继承秦朝的官制,在南越国的官职中,仿照秦制依然设置有丞相、内史、御史、郎、太傅等官职,军队设有将、校尉等官职,地方设有郡监、啬夫等官员。赵佗非常重视“以诗书而化国俗”,利用中原先进的文化和伦理道德教化、引导越人,教育他们赡养老弱、废除群婚。还利用行政手段推广中原汉字,教育越人“习汉字,学礼仪”,从而使“蛮夷渐见礼化”,迅速推动岭南地区文化的发展和社会进步。

东汉时期,交州刺史锡光和九真郡守任延功不可没。“光武中兴,锡光为交阯,任延守九真,于是教其耕稼,制为冠履,初设媒娉,始知姻娶,建立学校,导之礼义。”[24]南朝始安郡太守颜延之,为独秀峰命名,成为桂林山水最早的开发者。他在独秀峰南麓开辟的读书岩,是桂林最早的读书岩,给桂林带来读书风气。唐代元和年间,著名文学家柳宗元任柳州刺史4年,兴利除弊,政绩昭彰,重修孔庙、兴办学堂、破除迷信、开凿水井、释放奴婢、植树造林,促进了柳州经济社会文化的发展。中唐诗人李渤在担任桂州刺史和桂管观察使期间,重修灵渠,建造万里桥,开发了桂林南溪山。晚唐文学家李商隐先后担任桂州、昭州刺史,为当地带来了中原文化。宋崇宁三年(1104),被贬宜州的著名文学家、书法家黄庭坚,创办了龙溪书院,并亲自讲学,为宜州地方文化的发展起到了播火的作用。担任静江知府兼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的范成大,厘清盐政、奖励士类、维修古迹,并著有《桂海虞衡志》一书,将广南西路的风土民俗传入中原。明代哲学家、思想家、军事家、心学集大成者王守仁(1472—1529)在广西任职期间,在南宁创建敷文书院,在今田阳设立田州府学。他还亲自讲学,宣传“致良知”“知行合一”的心学,以救治人心的“陷溺”,实现“破心中贼”的效果。

古往今来,随着大量文臣武将、文人士子途经灵渠进入岭南,包括汉代马援,唐代李靖、张九龄、柳宗元、李商隐、李渤,宋代范成大、黄庭坚、张孝祥、刘克庄,明代严嵩、解缙、严震直、徐霞客,清代鄂尔泰、陈元龙、阮元、袁枚等,他们或留下历史功绩,或留下诗词文章,丰富了岭南的文化底蕴。大量中原移民也带来了丰富多彩的中原文化,包括建筑文化、饮食文化、服饰文化、民间文艺(如桂剧、彩调、马仔调、贺郎歌)等,以及中原汉族的民间信仰和习俗。

五、加快了南北民族的融合

灵渠修通以后,随着移民的大举南迁,人员往来频繁,中原华夏民族与岭南百越民族的融合不断加速,中原文化与岭南文化的融合不断加深。据史籍记载,秦代向岭南大规模移民至少有3次,最先是战争移民,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又利越之犀角、象齿、翡翠、珠玑,乃使尉屠雎发卒五十万为五军……”“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略取陆梁地,为桂林、象郡、南海,以適遣戍。”继而为解决军人的配偶问题又进行了一次移民:“尉佗知中国劳极,止王不来,使人上书,求女子无夫家者三万人,以为士卒衣补。秦皇帝可其万五千人。”[25]这次移民与众不同的地方,是清一色的中原女子。然后是开发移民:“秦徙中县之民南方三郡,使与百粤杂处。”[26]这些移民的到来,通过与越人的相处,既把中原文明传播给越人,也从越人那里吸收了百越文明的一些有益成分。如赵佗治理岭南期间,实行“和辑百越”的政策,主动学习南越风俗,自称“蛮夷大长老”[27],“椎髻箕踞”[28],提倡中原人与岭南人通婚,尊重岭南人的风俗,促进了民族的融合与社会发展。

秦代以后,中国历史上至少发生过六次较大的移民潮。汉武帝平定岭南,留下军队驻守,并设立九郡,增加了驻军和地方政府官员。汉武帝之后的皇帝仿效前朝的做法,将岭南当作流放之地,北方有不少谪贬之人迁入岭南。中原王朝对岭南地区的控制不断加强,汉越民族融合进一步加快。西晋末年“八王之乱”,胡人趁机而动,形成“五胡乱华”的动乱局面,为了避乱,晋朝皇室和北方黄河流域大量汉人被迫南渡,进入相对安定的长江流域和岭南地区,这些晋代移民岭南的人被称为“流人”。唐代以后,岭南地区由于经济仍较为落后,人烟稀少,很多地方尚未开发,朝廷便将那些犯有过失或罪行的官吏、文人、百姓贬谪流放到岭南。被贬谪和流放的人们亦多取道水路来往。例如著名宰相张九龄,在他赴任桂州知州的途中曾作《自湘水南行》诗。著名文学家柳宗元从永州司马再贬柳州刺史,同样是走水路,“逾临源岭、下漓水”,也是取道灵渠。在宋代,经过多次维修完善,灵渠的功能日趋完备,灵渠水运日益成熟。大批文人学者如黄庭坚、范成大、张孝祥、刘克庄等接踵来到广西任职或游历,其中范成大、张孝祥、刘克庄等在走水路到达兴安时,分别写下了动人的诗篇。范成大在《铧嘴》一诗中写到:“至今舟楫利,楚粤径万里。”可见当时乘船经灵渠旅行之便利。两宋末年,两度形成士族豪门、平民百姓南移和抗金、抗蒙(元)将士南撤,出现了历史上空前的移民潮,“建炎以后,江浙湖湘闽广,西北流寓之人遍满”[29]。

明清时期,由于中原人口快速增长,商品经济长足发展,船舶制造技术日益完备,灵渠进入一个航运管理的成熟期,有建制的陡军开始出现,灵渠水运进入一个新高峰。这一时期的南迁人口,除了贬官和军人,更多的移民群体是垦荒的农业移民、商贾和手工业者。钟文典主编的《广西通史》写到:“由于广西古代交通主要依靠水路,陆路交通不便,移民进入广西往往循水路进行,多分布在沿江的桂东北、桂东南、桂南和桂中地区。”[30]而从湖南进入广西的移民则多经湘江—灵渠—漓江这一黄金水道。明代经灵渠进入广西的代表性人物包括解缙、严嵩、徐霞客等,清代则有鄂尔泰、阮元、袁枚等,均留下诗文或事迹。民国初年,随着湖南、江西人口进一步膨胀,灵渠水路成为湘赣移民进入广西的重要通道。大量湘赣移民取道灵渠进入广西北部,他们或买田买地、开垦荒山,或经商、从事铁匠、修理等行业。通过历代的不断移民,整个岭南地区成为了中原华夏民族与岭南百越民族共同的家园,不同的族群与文化不断碰撞、交流直至融合,形成了今天各民族和谐共生、不同文化异彩纷呈的繁荣局面。

六、促进了海上丝绸之路的形成和不同文明之间的对话

(一)广西合浦成为汉代海上丝绸之路的始发港。海上丝绸之路是古代中国与世界其他地区进行经济文化交流交往的海上通道。早在汉武帝时期,一条以中国徐闻港和合浦港等港口为起点的海上丝绸之路初步形成。《汉书·地理志》记载:“自日南障塞、徐闻、合浦航行可五月,有都元国;又船行可四月,有邑卢没国;又船行可二十余日,有谌离国;步行可十余日,有夫甘都卢国;自夫甘都卢国船行可二月余,有黄支国,民俗略与珠崖相类。其州广大,户口多,多异物,自武帝以来皆献见。有译长,属黄门,与应募者俱入海,市明珠、璧流离、奇石异物,赍黄金杂缯而往……”

(二)灵渠是海上丝绸之路始发港合浦连接中原腹地的重要节点。当时合浦有一条通向长安的水陆联运通道:水路从广西合浦出发,经南流江—北流江—浔江—西江—桂江—漓江—灵渠—湘江—长江—汉江—褒水,然后走陆路翻越秦岭至长安。而灵渠就是这条水陆联运通道的重要咽喉,合浦出口海外的中国丝绸、瓷器、茶叶、香料等特产,必须依托广袤的中原腹地;合浦进口东南亚的特产或南亚、西亚、欧洲的舶来品,也必须运往广阔的中原市场。这条海上丝绸之路必须与秦人打通的水陆联运通道连在一起,才能充分发挥作用。

关于灵渠连接湘江与海路的文献记载,在《后汉书》里可找出多处。《后汉书·南蛮传》记载:“(建武)十八年,遣伏波将军马援、楼船将军段志,发长沙、桂阳、零陵、苍梧兵万余人讨之。”《后汉书·马援列传》记载:“督楼船将军段志等南击交阯。军至合浦……”“援将楼船大小二千余艘,战士二万余人,进击九真贼征侧余党都羊等,自无功至居风,斩获五千余人,峤南悉平。”由此可见,当时湘江—灵渠—漓江—桂江—西江—浔江—北流江—南流江—合浦这条水路是通畅的。

据考古发现,广西汉墓主要集中在兴安、桂林、贵港、梧州、合浦一线,同时广西出土的青铜器也主要分布于灵渠至合浦的交通线上,表明该线路在汉代为主要交通干线。来自印度、波斯和古罗马地区的器物,迄今已在合浦出土逾万件,涵盖陶器、瓷器、铜器、铁器、金器、银器、玉器及琉璃、水晶、玛瑙、琥珀、松石、肉红石髓、“胡人佣”等十多个品种。其中有国家一级文物21件、二级文物93件,为印证汉代合浦郡治和港口历史提供了重要实证。2008年12月,广西合浦县寮尾出土的东汉胡人俑陶座灯,与1995年贵港高中工地出土的东汉胡人俑陶座灯,以及20世纪80年代兴安灵渠石马坪出土的胡人佣风格相同,说明西方文化的影响涉及合浦—贵港—梧州—灵渠沿线。1972年1月,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象牙、犀角、玳瑁卮杯,也就是中、西方的商人通过海上丝绸之路运到合浦港,再通过南流江、北流江、浔江、桂江、漓江、灵渠、湘江运到长沙。可见灵渠的修通为海上丝绸之路的形成,为促进国际交流,为今天“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打下了弥足珍贵的基础。

综上所述,灵渠在历史上的作用十分重要,它对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形成,对扩大中国陆海疆域,对确保中国南疆巩固,对改变亚太地区地缘政治格局,对推动岭南政治经济文化发展,对加快汉越民族的融合,对促进海上丝绸之路的形成,对加强中国对外友好往来、不同文明交流对话,以及对中国当代实施“一带一路”倡议、打造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等,都发挥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可以说灵渠奠定了中国崛起的最初基础,就其在历史上的重要作用而言,灵渠堪称伟大的水利工程,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当之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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