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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时体制下的日本爱国妇人会*
——以九一八事变为中心

2019-12-14

日本侵华南京大屠杀研究 2019年2期
关键词:妇人爱国妇女

石 嘉

庚子事变期间,日本军方发布了《国民之后援》,“夫武器之力有限,精神之力至大无限,志气即精神力,其力量如此伟大,岂能忽略振兴志气……如何鼓舞军人志气、增进勇气以驱除敌兵,唯有依赖国民之后援,别无他途。”[注]滝本潔『軍事叢書:徳育編』、1902年、76頁。基于此,日本早期妇女活动家奥村五百子联合日本华族贵妇成立了爱国妇人会,鼓吹“妇人报国”论调,发动妇女支援侵略战争。九一八事变时该会更是动员百万妇女卷入侵华战争,成为日本发动侵略战争的帮凶和附庸。梳理既往研究成果,国内学者甚少关注日本妇女与侵略战争的关系,鲜有专门论述日本爱国妇人会在侵略战争期间的活动及其消极影响,相关日文档案挖掘利用亦不充分;日本学者更多论述爱国妇人会的社会活动、教育活动、宣传活动等,对其军事后援性质、服务侵略战争本质大抵讳莫如深。[注]国内相关研究可见孙立祥、韩立娟:《日本妇女与侵华战争》,《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1期;杨凯:《爱国妇人会的战争宣传一窥》,《日本问题研究》2014年第6期;胡澎:《甲午战争以来日本妇女团体的演变与启示——从官方妇女团体到妇女非营利组织》,《日本侵华史研究》2015年第1期。日本相关研究可见井上恵子「愛国婦人会の施設に於ける教育活動:大正中期から昭和初期を中心として」、『教育學雑誌』1983年第17号;清水美知子「愛国婦人会の〈女中〉をめぐる社会事業:両大戦間期を中心に」,『研究紀要』2001年第2号;上田学「初期愛国婦人会と映画——日露戦争期の地方遊説活動を中心に」、『日本思想史研究会会報』2006年第24号;硲夕記「少女たちの戦時体制——愛国婦人会と愛国子女団を中心に」、『大阪人権博物館紀要』2009年第12号;守田佳子『戦時体制と愛国婦人会の対応』、太陽書房、2011年。本文拟利用日本档案,论述爱国妇人会的缘起、九一八事变期间该会的改革扩张及其军事后援活动,并分析该会服务于侵略战争之本质。

一、爱国妇人会的成立

庚子事变期间,爱国妇人会创始人奥村五百子倡议组建“北清皇军慰问使团”,得到京都东本愿寺的支持,随即成立以大谷胜信为正使,南条文雄为副使的慰问使团。[注]「大谷光瑩弟大谷勝信軍隊慰問旁布教渡清一件」、『暴動及内乱』(外務省外交史料館)、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B08090193200。奥村五百子随使团前往中国天津前线慰劳日军,并会见山口素臣中将和福岛安正少将等军方要员,乘机宣传妇女报国、救恤军人等主张。奥村回国后发起“妇人报国运动”,谋划成立爱国妇人会。“爱国妇人会实际上缘起于北清慰劳之行,奥村认为,国家必须仰赖武力,维持其安宁,为免除军队后顾之忧,应开展抚慰战死者家属的救护事业。”[注]三浦秋水『戦争と婦人』、文明堂、1904年、42頁。奥村竭力寻求日本皇室和政界要员的支持。1901年1月,奥村拜访其旧藩主小笠原长生,提议组建统一的妇女组织,得到其大力支持。小笠原为日本海军要员、谍报人员,后官至海军中将,他是帮助奥村勾结日本军界政界的主要联络人,为奥村寻求军方和政界的支持,扩大爱国妇人会的规模和影响发挥了重要作用。[注]小笠原長生編『正伝奥村五百子』、南方出版社、1942年、257頁。其后,奥村又拜访政界要员近卫笃麿、岩仓具定,此二人均为日本华族,与皇室关系甚密。奥村在近卫、岩仓等人的引荐下,拜访昭宪皇太后、东伏见宫王妃等皇室贵族,成功获得皇室的支持。[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の起源·愛国婦人会の使命』、1932年、2頁。

1901年2月,经近卫笃麿及其夫人贞子的斡旋,小笠原长生、堀内文次郎(陆军少佐)、近卫贞子、下田歌子、山胁房子、奥村五百子及其他39名发起人,在贵族院议长机关宿舍召开协议会,决定成立妇女组织——爱国妇人会,委托下田歌子负责起草该会旨趣书。[注]川俣馨一編『愛国婦人会史』、愛国婦人会史発行所、1912年、12頁。是年2月24日,近卫笃麿在东京礼法讲习会事务所主持发起人会,宣布爱国妇人会创立宗旨:“募集捐款,集腋成裘,以充救恤战死者遗族及伤兵之用。免去出征士兵后顾之忧,使其安心报效国家”。[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の起源·愛国婦人会の使命』、2頁。由此可见,爱国妇人会实际上是一个为日本军方服务的妇女组织,带有明显的政治色彩。会后决定爱国妇人会规章制度,选举一条悦子、近卫贞子、岛津田鹤子、大山捨松、谷玖满子、伊集院繁子、下田歌子等7人为常务委员,负责处理一切会务。同年3月2日,爱国妇人会成立大会在东京偕行社举行,除该会发起人外,近卫笃麿、二条基弘、冈部长职、大谷光演、松平直光、小笠原长生、堀内文次郎等出席大会,宣告爱国妇人会正式成立。[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四十年史』、1941年、21頁。

爱国妇人会在东京设立总部,在各府县、北海道及库页岛设支部,在朝鲜、中国台湾地区、中国东北设地方本部,在其他国家设海外支部或特别机关。截止1935年,该会设有51个支部,各支部下设约12000个分会,分会之下设置分区,分区之下设置分班,并在上海、天津、爪哇、温哥华、旧金山、西雅图等地设置海外委员会部,由东京总部直辖。[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読本』、1935年、65頁。各地支部负责调查战死者遗族、伤势严重者和残废军人现状,认定其救护程度。[注]愛国婦人会広島県支部編『愛国婦人会広島県支部沿革誌』、1943年、25頁。爱国妇人会设总裁1人,起初拥戴载仁亲王妃智惠子为总裁;[注]愛国婦人会編『三人の姉妹』、1936年、12頁。设会长1人,岩仓久子为首任会长;各支部设支部长、顾问,由地方长官及夫人担任;设理事会,由一条悦子、近卫贞子、大山捨松、岛津田鹤子、谷玖满子任理事,统筹该会一切事宜;设置评议会,由岩仓久子、九条惠子、板垣绢子等人任评议员,负责制定、修改各种规则,选举主要职员,制订财务预算等事项;委任二条基弘、近卫笃麿、岛津忠济、大谷光演、松平直亮、冈部长职、小笠原长生、堀内文次郎等人为嘱托,以指导该会业务。需要说明的是,该会理事、评议员、嘱托,基本选自华族贵妇,普通妇女基本没有机会担任要职。爱国妇人会等级森严,按照身份地位和缴纳会费数额划分四种会员:名誉会员由皇族各宫妃担任,赠予金色徽章;特别会员由10年间每年缴纳会费2元,或一次性缴纳15元以上者担任,赠予银色徽章;普通会员由10年间每年缴纳会费1元,或一次性缴纳7元者担任,赠予铜色徽章。[注]星岡書院編『軍国の婦人』、1904年、121頁。此外,对该会有特别贡献者或捐赠50元以上者,授予七宝功章、七宝金色功章、七宝银色功章。

爱国妇人会起初主要走“上层路线”,寻求日本皇室、官方及军方的支持,吸收大批华族贵妇加入,成为其核心会员。“会员的成分虽极力标榜不问阶级、职业、年龄,但实际上最高的总裁一职,由贵族东伏见宫依仁亲王妃周子担任(第二任总裁)。其他各参会员,从秩父宫妃以下各王妃、女亲王,至朝鲜的李王妃等都是会员。而各地分会的负责人又多是各地最高长官夫人。至于海外支部,如上海、天津、爪哇、旧金山等则直属各所在地领事馆,委员、部长即由总领事夫人担任。”[注]《日本爱国妇人会的剖视》,《妇女生活》(上海)第5卷第1期,1937年。1902年,爱国妇人会开始在日本各地广设支部,先后成立京都、新泻、香川、宫城、熊本、大阪、鹿儿岛、长崎、三重、神奈川、兵库等支部,其会员迅速增加。“因为当局支持,藉著明治35年(1902)5月全国地方长官会议之际,传达给与会的各知事,以全国各府县知事妇人为地方各支部之长,因而使其组织由上而下迅速发展起来,因隔年会员人数已达14000多人,进而在各府县设立支部,明治36年更因簇拥闲院宫载仁亲王妃智惠子担任总裁,使会员人数以倍数成长,达4万多人,至明治37年日俄战争爆发之际,女性的危机意识迅速上升,因提倡‘共赴国难’之使命,其会员人数飙升至25万人,至此爱国妇人会发展成为一个全国性的妇女组织。”[注]愛国婦人会台湾本部編《愛国婦人会台湾本部沿誌』、1941年、2頁。九一八事变后,该会实行改革,会员人数急剧上升,每年增加三四十万,至全面抗战爆发时,其会员总数达到300万人,抗战时期更是计划招收会员至1000万人。[注]愛国婦人会本部編『愛国婦人会の梗概を語る』、1937年、26頁。

二、爱国妇人会的改革与扩张

大正时代,民主自由风潮席卷日本社会,甚而出现反对皇国国体、抨击军阀专制的思潮。当时也有人认清爱国妇人会的本质,认为该会广泛吸收会员的目的在于收取巨额会费,支援军阀的对外战争,而且控制该会的核心成员均为华族贵妇,会员以“有产阶级妇女”为主,因此嘲讽其为“资产阶级妇女集团”,普通会员缴纳会费后却没有任何实质性活动。[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読本』、61頁。加之当时日本各种妇女团体、后援组织不断涌现,彼此间亦展开激烈竞争,爱国妇人会也出现了严重的“生存危机”。“20世纪30年代在农村范围,爱国妇人会、大日本联合妇人会、日本国防妇人会三家官方妇女团体实际上是作为一个团体进行活动的,活动内容大致相同。而在城市,这些妇女团体之间却展开了竞争,且竞争有愈演愈烈之势。”[注]胡澎:《战时体制下的日本妇女团体 1931—1945》,吉林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78页。国防妇人会因实行免交或少交会费,成功吸收了大量城市家庭主妇和女工,其规模及势力迅速膨胀,至1935年其会员达255万人,超过爱国妇人会225万会员的规模。[注]大日本国防婦人会編『大日本国防婦人会の栞』、1936年、15頁。因此,爱国妇人会痛感有必要改弦更张,增募会员、扩张势力。

1931年10月,原新泻县知事小原新三担任爱国妇人会事务总长后,决定实行机构改革。他认为爱国妇人会不应成为“资产阶级妇女团体”“中流以上妇女专属物”,应当利用“所有的人之力”“所有阶层的妇女之力”,联合町村女子青年团乃至其他妇人会,团结包括町村在内的全国妇女,深入町村基层社会募集会员,使其成为“全国的、民族的大机关”,成为“前线男子的协力者、慰安者、支持者,同胞姐妹相互扶助、融合协力、励志修养之机关。”[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四十年史』、471頁。小原的根本目的在于打破年龄、职业、阶级、地域限制,尽可能吸收各阶层妇女入会,在扩张爱国妇人会势力的同时,将全体日本妇女纳入战时体制,服务于日本对外侵略战争。与此同时,爱国妇人会总裁周子发布“谕旨”:“当前我国内外各方面面临重大变局,期待开拓妇人之力尤甚,本会应藉变革组织之际,以全国市区町村等为单位,发动每位会员,不分年龄与职业,毕生致力于伤残军人及军人遗族的慰藉救援事业、社会服务事业、爱国精神培养相关各种运动,其他国防上必要的训练,作为家庭主妇必要的智德技艺等的修炼。”[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の全貌』、1934年、20頁。由此可见,爱国妇人会开始面向大众,向市区町村基层蔓延,其核心业务围绕军人救护展开,并兼顾社会服务事业、妇女修养相关事业、公民训练事业、妇人报国运动等。

1932年1月,爱国妇人会评议员会召开,提议关注底层会员切身利益,广泛吸收一般妇女入会,向学生及20岁以下女青年征收少量会费,扩充支部等人事配置,资助各支部招募新会员。[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四十年史』、482頁。同年3月,清浦奎吾、小笠原长生、水野炼太郎、堀内文次郎等人决定进一步修改爱国妇人会规则,为“更生维新”打下基础。[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四十年史』、484頁。随后,爱国妇人会开启以“面向大众”为口号的机构改革。

首先,广泛吸收各阶层妇女入会。爱国妇人会会长本野久子曾通知各地本支部,实行“会员增募计划”,广泛吸收各阶层妇女,要求到1932年底新增会员60万人,至1940年新增会员100万人,使会员总数达到500万人。[注]愛国婦人会台湾本部編《愛国婦人会台湾本部沿誌』、430頁。其次,极力扩充地方组织。爱国妇人会资助各地支部在市区町村设置分会,分会下设分区或班。爱国妇人会极力向市区町村基层组织渗透,根本目的还是为了吸收大批底层妇女入会,以扩张其规模和势力。再次,设置“爱国子女团”。1931年2月,会长本野久子利用广播宣传《爱国妇人会之使命》,认为“本会会员目前以中年以上妇女为主,今后应网罗青年女子,考虑到我国妇人及爱国妇人会的发展,将来计划设置爱国少女团。”[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四十年史』、544頁。1933年11月,爱国妇人会总裁发布“谕旨”:遵照爱国妇人会宗旨,纠集小学、女校和其他未成年少女结成“爱国子女团”,以军事后援为首,为国家社会服务、工作,参加各种精神运动,以期体现妇人报国之修养。[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読本』、180頁。爱国子女团实质上是专门训练青少年女子的组织,被认为是“妇人报国运动之温床”,可见青少年女子亦被纳入战时体制。该团分设少女团、处女团、子女团,至发动全面侵华战争时,爱国妇人会东京、台湾地区、满洲等30个本支部设有453个团,团员总数达到13.7万人。[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四十年史』、544頁。最后,顺应日本当局对“军事扶助事业”的统制。1934年,日本内务省社会局联合陆军省人事局、海军省人事局,纠集帝国军人后援会、报效会、救济会、爱国恤兵会、爱国妇人会、大日本国防妇人会、帝国在乡军人会、日本红十字会、恩赐财团济生会、启成社等达成“军事扶助事业统制相关协定”,谋求联络、统制民间军事援助团体及其事业,以期顺利完成军事救护事业。[注]済生会編『恩賜財団済生会会務報告書 第21回』、1935年、208頁。该协定通过后,爱国妇人会承担为战死者遗族、残废军人及其家属提供生活扶助、医疗及助产、就业扶助,以及其他慰藉赈济相关义务。[注]愛国婦人会編『日支事変に於ける活動情況調査書』、1936年、25頁。至此,爱国妇人会官方色彩更为明显,沦为服务于日本侵略战争的重要机构。

改革后,爱国妇人会的事业和规模得到扩张。1932年5月,爱国妇人会修改章程,将“救济事业”改为“社会事业”,不仅关注军人家属、遗族及伤残军人的慰藉救援事业,而且涉及军事后援事业、后方妇女国防思想的普及、会员的培养训练及其他社会事业。[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四十年史』、633頁。1935年,爱国妇人会分会制度创建完毕,在众多府县设置分会,在市区町村范围开展吸收会员的工作,[注]胡澎:《战时体制下的日本妇女团体 1931—1945》,第79页。劝诱底层妇女入会,甚至吸收电影界、艺伎界、跳舞场、咖啡馆、工厂、百货店等职业妇女加入“特别分会”,会员人数由是不断增加,1931年会员总数为1534915人,1933年增至2049783人,1936年再增至2579797人。[注]愛国婦人会編『昭和十五年の愛国婦人会を回顧して』、1941年、27頁。此外,爱国妇人会还极力在海外扩张势力。1933年,爱国妇人会决定成立满洲本部,下设旅顺、大连、金州、春兰店、貔子窝、营口、奉天[注]今沈阳。、新京[注]今长春。、哈尔滨、安东[注]今丹东。等10个支部,并建有分会近200个,会员达数万人之多。[注]千野陽一編『愛国·国防婦人運動資料集2』、日本図書センター,1996年、651頁。同年,爱国妇人会将台湾支部升格为台湾本部,在组织机构和经营方针方面做了重大变革。[注]愛国婦人会台湾本部編《愛国婦人会台湾本部沿誌』、403頁。1936年,爱国妇人会设置南洋群岛支部,并经营南洋技艺女学校。[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四十年史』、657頁。1937年,爱国妇人会在美国设置旧金山、洛杉矶支部,在台湾增设澎湖、台东、花莲港支部。此后,爱国妇人会继续在中国、东南亚乃至美洲扩张势力。1942年,爱国妇人会、大日本国防妇人会、大日本联合妇人会合并为大日本妇人会,爱国妇人会随之解散。[注]「昭和十七年度事業実施概要書」,『本邦ニ於ケル協会及文化団体関係雑件/大日本婦人会関係 第二卷』(外務省外交史料館)、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B04012438200。

爱国妇人会的扩张发展与日本当局的对外侵略战争紧密相连,历次大规模战争都是该会发展的重要“契机”。日俄战争期间,爱国妇人会发展成为日本全国性的妇女组织。九一八事变使得爱国妇人会又一次膨胀,事变后的第二年,其会员超过全日本女性人口的5%,近170万人。[注]千野陽一編『愛国·国防婦人運動資料集3』、日本図書センター、1996年、39頁。尽管爱国妇人会组织机构与活动内容几经改革调整,但其军事后援的宗旨从未改变,正如爱国妇人会会章所称:“我爱国妇人会率先进行军事救护,为皇国军人免除后顾之忧的宗旨亦基于妇人报国之根本……本会之光荣没有成为过去。对以实现国家重大使命为目的之本会,我等热切期望亲爱的全国姐妹赞同我等主张。”[注]鈴木裕子編『日本女性運動資料集成10』、不二出版、1995年、179頁。

九一八事变期间,爱国妇人会仍以军事救援为中心,并开展一系列“爱国运动”和社会救济活动,旨在动员全日本妇女服从对外侵略战争的需要。可以说,爱国妇人会为日本走上法西斯道路,实行对外扩张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三、爱国妇人会的主要活动

爱国妇人会的主要活动有“救援慰藉伤残军人及军人遗族,社会服务事业,培养爱国精神相关各种运动,其他国防上必要的训练,家庭妇女智德技艺的修得。”[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の全貌』、1934年、20頁。九一八事变期间,爱国妇人会主要开展了以下活动:

(一)军事救援 九一八事变后,日军侵占中国东北,爱国妇人随即动员日本妇女竭力支援、救护侵华日军,扮演着重要的军事后援角色。爱国妇人会总裁、依仁亲王妃周子明确表示:“鉴于当前时局,全体会员应更加努力普及会旨、充实会务,以期报效皇国鸿恩之万一。”[注]愛国婦人会「軍事救護の精神」、『愛国婦人』第28号、1934年3月。该会开展的军事救援主要有三点:

首先,开展军事救护。爱国妇人会开展的军事救护,包括吊慰战死、伤病士兵;扶助生活困难的战死者遗族,为其提供劳动力;救护慰问伤病士兵;保障归国士兵生计;接待、送迎出征士兵,捐赠慰问品;帮助符合军事救护法者;对归国军人进行必要的职业再教育;就职斡旋及就业资金融通;职业介绍及制作品贩卖的斡旋;设置患者保养所;补助负伤者家属;完善患者慰安设施;归国伤病患者的经济保护及安慰等。[注]愛国婦人会編『日支事変に於ける活動情況調査書』、15-22頁。爱国妇人会在九一八事变期间,向日军捐赠慰问金166931元、慰问袋1191683个、慰问物资价值20179元;送迎日军7182次、送迎伤病士兵2229次、迎送战死者遗骨3277次;慰问战死者遗族9516户、捐赠慰问金及物资40491元;慰问出征军人留守家属158139户、捐赠慰问金及物资121178元;战死者遗族子女教育69人、伤残军人再教育211人,共支付教育费7518元;慰问伤病士兵家属13710户、捐赠慰问物资价值17716元;慰问陆海军医院666次,捐赠慰问金及物资19939元;捐献武器费38800元;补助慰安设施经费25330元。[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四十年史』、611—614頁。

其次,派遣慰问团。1931年11月,爱国妇人会受日本红十字会笃志看护妇人会委托,以理事山内训子、评议员宗像图坦子为代表组成慰问团,慰问奉天、长春、汤岗子、大连等地日军和卫戍医院,并乘机宣传爱国妇人会。[注]日本赤十字社編「日本赤十字社篤志看護婦人會」、『日本赤十字社赤十字博物館報》第13号、1935年。该慰问团在大连各学校举办电影会,放映影片《爱国之母》,宣传奥村五百子和爱国妇人会的宗旨,以扩大该会在东北的影响和势力。[注]相关研究可参考江佩谕《日治时期社会组织对于电影的应用——以“爱国妇人会”与“台湾文化协会”为中心》,台湾淡江大学硕士论文,2011年。九一八事变后,爱国妇人会继续派遣慰问团赴东北慰问日军,至侵华战争全面爆发前,共派出3次较大规模的慰问团,主要慰问驻扎在东北的关东军及卫戍医院,并捐赠部分慰问金。[注]愛国婦人会広島県支部編『愛国婦人会広島県支部沿革誌』、1943年、177頁。

再次,开展“妇人报国运动”。1932年10月,爱国妇人会响应日本当局的自力更生运动,发起所谓的“妇人报国运动”,其目的在于“通过全日本妇女总动员,唤起后方妇女真正的自觉,解决非常时期日本经济困难问题,矫正反国体思想,进一步展现妇女团结之实,以期祖国日本安如磐石。”[注]愛国婦人会編『三人の姉妹』、5頁。该运动的内容“一是认识时局与贯彻国防精神相关事项;二是阐明国体观念与培养以家庭为中心之德操相关事项;三是公民训练相关事项;四是唤起自力更生精神、扫除颓废气氛相关事项;五是家庭经济的合理化相关事项。”[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の全貌』、29頁。运动期间,爱国妇人会在日本各地散发传单,宣传运动宗旨和实行要点;举办演讲会、电影会及各种集会,至1936年共举办演讲会2261次、座谈会1240次、电影会2585次,与会者达数10万人之多。[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四十年史』、515頁。“妇人报国运动”首要任务是开展“军事奉仕”,充当日军的坚定后盾和精神支柱;其次是向全日本妇女灌输忠君报国思想,使其成为“军国之母”“军国之妻”“军国之女”;再次是整顿社会风气,表面上大兴互助友爱、自力更生、勤俭节约之风,实则将妇女纳入战时体制,服务于日本的侵略战争。

(二)“爱国运动” 首先,开展“国旗运动”。1933年3月2日,爱国妇人会创立纪念日当天,水野万寿子副会长宣告在全国发起“国旗运动”,要求全民悬挂国旗,“藉此理解、发扬国家观念,强化尊皇爱国思想。”[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読本』、129頁。此外,要求全民佩戴七宝制国旗章,藉此运动强调日本国民的自觉与自尊。爱国妇人会发起“国旗运动”一年来,分发国旗章约300万枚,印制宣传册达数百万册。[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の全貌』、30頁。爱国妇人会企图通过“国旗运动”,鼓吹日本皇国国体优越论,要求全民尊崇国旗、皇室、国家,“发扬日本国民守护国旗权威之精神,唤起国民之自觉,展现国民团结和尽忠报国之实。”[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四十年史』、522頁。1938年2月,日本国民精神总动员中央联盟亦发起类似的“国旗揭扬运动”,将全体日本民众纳入战时轨道,“鼓吹国民以死报效皇室鸿恩、发扬国民义勇奉公精神、铸就国民忠魂义胆。”[注]「国旗「日の丸」問答改訂の件」、『国民精神総動員中央聯盟関係』(国立公文書館)、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A15060233500。

其次,开展节庆活动。爱国妇人会先后组织“地久节奉祝运动”、“日之皇子庆祝日”活动,通过此类节庆活动宣传忠君报国思想,将效忠日本皇室、国体与爱国相结合,培养忠君爱国的畸形国家观念。其节庆活动主要有:

“地久节奉祝运动”。自1933年起,爱国妇人会将每年3月6日,即日本皇后诞辰日定为日本妇女的纪念日。纪念日当天,爱国妇人会纠集日本女校学生及一般妇女,在神社前参拜国旗及神社,祈祷“国运隆昌”,并举行游行活动。该活动类似于当时日本男子在建国纪念日发起的运动。[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の全貌』、33頁。1933年3月6日,爱国妇人会本部及东京支部会员、大日本国防妇人会会员、东京各高等女校学生计1万人联合举行“妇人报国祭”,活动内容主要有升国旗、齐唱《君之代》国歌,参拜靖国神社、伊势神宫,集体游行,宣传妇女报国、服务后方思想。[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四十年史』、516頁。爱国妇人会组织的地久节奉祝运动,绝非现代意义上的妇女解放运动或其他进步活动,而是带有浓厚的军国主义色彩和封建残余思想,将妇女运动与日本“国运”相连,鼓吹妇女群体绝对效忠于日本皇室、致力于“后方”服务。

“日之皇子庆祝日”活动。1933年12月23日,日本皇太子明仁出生。为庆祝皇太子出生,爱国妇人会于1934、1935年举办“爱护儿童相关资料展览会”,以培养保护儿童相关知识为目的。1936年,爱国妇人会将每年12月23日设为“日之皇子庆祝日”,东京本部组织一系列宣传庆祝活动,诸如奖励小学儿童在家中悬挂国旗;委托新闻杂志及其他言论机关刊登“日之皇子庆祝日”相关消息;委托中央广播电台向全国播放皇太子生日庆祝相关消息;制作宣传“日之皇子庆祝日”趣旨的海报、展板等,向全国各地发放;在全国搜集宣传实例印刷并分发;委托各大百货公司、商店装饰店面,庆祝节日;委托东京儿童机构各自开展庆祝会及其他文娱活动;汇集东京市托儿所儿童、幼儿园幼儿召开儿童大会,庆祝皇太子诞辰。[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四十年史』、519頁。地方支部亦开展祈愿祭、儿童大会、庆祝典礼、儿童慰安会、儿童作品展览会、爱儿存款运动等。爱国妇人会企图通过皇太子诞辰庆祝活动,向妇女儿童灌输忠君报国思想,“提升妇女报效皇国之觉悟,把握日本妇女重大使命。”[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四十年史』、518頁。爱国妇人会利用此种节庆活动,向妇女、儿童灌输忠君报国和殖民扩张思想,误导、毒害大批妇幼群体,日本举国走上法西斯道路,爱国妇人会实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再次,开展“爱国存款运动”。1927年,日本当局为应对大正末期经济危机,鼓吹“勤俭力行、国力增进”,采取一人一日一钱、六年定期存款的方法,发起所谓的“国民储蓄奖励运动”。[注]「愛国貯金ニ関スル件」、『自昭和二年至昭和五年·例規、外国為替』(国立公文書館)、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A09050977500。1933年10月,内务省将其设置的勤俭奖励妇人团体委员会交由爱国妇人会管辖,继续开展“爱国存款运动”,鼓动全民勇纾国难、扫除恶习、改善家庭生活、健全生活方式,发扬消费节约、勤俭力行之美德。[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の全貌』、30頁。副会长水野万寿子称:“以往爱国存款的目的只是在偿还国债的目标下进行,今后妇人报国运动立足点以‘爱妇的精神’为基调,同时涵养勤俭储蓄之良风……有助于强化国家经济基础,共解非常时期祖国之难。”[注]愛国婦人会「本会で勧励する愛国貯金の趣旨」、『愛国婦人』第28号、1934年3月。爱国存款运动开展初期,参与者达到70万人,其存款总额接近800万元。[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読本』、158頁。“爱国存款运动”鼓励全民勤俭持家,杜绝奢靡,本无可厚非,然其真实意图却是发动全民存款,缓解日本当局的财政危机,尤其侵华战争爆发以后,该运动更是蜕变为“后方重要运动”,其存款更是直接用于扩大侵略战争。此后,日本其他社会团体,如全日本劳动总同盟亦发起“爱国存款运动”,其目的仍然是为了对外侵略战争筹集资金,扮演着军事后援的角色。[注]全日本労働総同盟編『大会報告書並議案 昭和13年度』、1938年、13頁。

(三)社会救济 一是开展生活改善运动。为应对“非常时局”,爱国妇人会极力鼓动妇女开展“生活改善运动”,得到日本生活改善中央会、内务省、文部省及地方政府的支持。该会还专门制定“促进生活改善相关计划书”,其主要内容有:“1. 在内务省及道府县主务科及生活改善中央会的支持下,在全国开展生活改善大运动;2. 督励地方本支部、市区町村分会,联络市区町村当局,努力全面普及生活改善运动;3. 市区町村分会会员以分会为中心,组织演讲会、座谈会、电影会,并分发宣传册等方式,努力推广运动;4. 地方本支部向道府县主务科及生活改善中央会借用展览会相关资料,联合组织巡回展览;5. 生活改善之要点,地方本支部参酌生活改善中央会的意见,开展容易实施要项或最紧急要项;6. 生活改善相关程度及方式不必全国整齐划一,分会与市区町村当局协议,根据当地实情开展运动。”[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四十年史』、527頁。由此可知,爱国妇人会发起的“生活改善运动”不仅得到日本官方的支持,而且要求从中央到地方推广、普及该运动。爱国妇人会还出台改善生活举措,要求减少一切浪费,衣食住行以朴素实用为宗旨;研究物美价廉食物的调理法;研究和洋服的裁缝与洗涤方法;实行预算生活和现金购物;家庭用品自给自足;尽量使用国货;研究废品再利用;简化节庆、婚礼、葬礼、祭祀仪式;破除封建迷信等。[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読本』、156頁。20世纪30年代,日本贫富分化日益严重,社会问题丛生,爱国妇人会企图通过开展“生活改善运动”,在缓解社会矛盾、稳定日本后方的同时,对国民的衣食住行、社交礼仪进行统制,将其纳入战时社会经济体制,为扩军备战做准备。

二是开展农村救济运动。“一战”以后,随着世界经济持续萧条,日本物价下跌、农村经济凋敝,加之日本东北地区农业严重歉收,农村救济问题成为最紧要的问题,爱国妇人会、自治农民协议会、大日本地主协会、帝国农会等团体纷纷发起救济运动。[注]協調会編『農村社会運動の動向』、1932年、51頁。爱国妇人会的“农村救济运动”具体措施:一是救济农村子女。1932年,爱国妇人会拨付2万元,其中1万元免息贷给受灾农户,资助其子女教育费用,另1万元补助农村缺食儿童。二是介绍农村妇女就业。1934年,爱国妇人会设置女佣养成所,向农村女子传授城市家政技能及职业意识,至1938年8月共培训1128人,大多成为官员、军人、教员、公司职员家中女佣。[注]三浦精翁「女中さん学校に来る人々」、『社会事業研究』第30巻第12 号、1938年。同年,爱国妇人会联合朝日新闻社、基督教妇人矫风会、真宗妇人会共筹集救济金606000元,其中9500元用于日本东北地区儿童救济费、妇女就业费及女子职业介绍所费用。爱国妇人会东北各支部取得一定成绩,曾设有12处职业介绍所,至1936年介绍就业总人数达12万余人。[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四十年史』、530頁。1935年,爱国妇人会设置家庭勤务妇人共济会,以保护救济家政妇女为目的,同时介绍农村妇女在东京及其周围就业。三是增设农村托儿所。大正末期,爱国妇人会始设农村托儿所,解决农村社会问题,保护农村儿童与母性。[注]愛国婦人会本部社会部編『農村託児所設置要項並に実施参考』、1927年、3頁。九一八事变后,爱国妇人会极力增设农村托儿所,曾补给其49个支部,在最贫困乡村开设“农忙期托儿所”。1928年该会开设500处农村托儿所,1933年增至2383处,1935年增至4376处。[注]愛国婦人会編『愛国婦人会四十年史』、536頁。爱国妇人会的农村救济运动,实际上是为了解决农村社会问题、稳定后方社会秩序,免除前线日军后顾之忧,使其甘于“拼死战争、报效皇国”。爱国妇人会“认清了为了安稳前方的士兵心情,事实上日本士兵完全是有妻子、父母的,处在经济恐慌的现社会中,失去能生产的丈夫、儿子的妻子、父母,他们的生活立刻就是问题,所以不能不救济。”[注]《日本爱国妇人会的剖视》,《妇女生活》(上海)第5卷第1期,1937年。

四、结论

日本在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之前,建立起完整的军事后援、战争动员体系,从官方机构到民间团体,从工商会社到政党社团,均被纳入战时体制,其中民间军事后援团体扮演着重要角色,为日本当局发动和扩大侵略战争起到重要作用,帝国军人后援会、爱国恤兵会、爱国妇人会、大日本国防妇人会、日本红十字会、恩赐财团济生会、日本医师会、大日本青年团等团体均为代表。[注]協調会調査部編『社会問題資料』第1輯、1937年、17頁。爱国妇人会是专门动员妇女为侵略战争服务的日本妇女团体,在历次对外侵略战争期间起到重要“援护作用”。爱国妇人会发起于庚子之役,由奥村五百子联合华族贵妇、自上而下发展起来。“一战”期间,爱国妇人会事业进一步扩张,以军事救护事业为核心业务,同时兼顾其他社会救济事业。九一八事变期间是爱国妇人会改革与扩张时期,其组织机构和经营方针发生变革调整,逐渐从“资产阶级妇女团体”转型到大众妇女团体,不仅招揽上层贵妇入会,而且动员演员、艺伎、舞女、服务员、工人、店员、学生等底层妇女“献身报国”。然而,上层妇女和其他贵族始终是爱国妇人会的领导阶层,普通妇女被动员起来充当战争的“牺牲品”。

爱国妇人会一方面服务于侵略战争,另一方面又在战争期间不断扩张其势力。九一八事变后其会员数量骤增,“昭和6年(1931)本会会员约150万人,昭和7、8年的两年间新增会员约50万人,昭和9至12年期间新增会员更是接近65万人。”[注]愛国婦人会本部編『愛国婦人会発展の概況』、1936年、5頁。与此同时,爱国妇人会设有东京、朝鲜、台湾、满洲、北海道、桦太(库页岛)等52个本支部,以及数以万计的分会、分区、分班,并极力在海外扩张势力,此种扩张势头直到抗战后期该会解散而终止。殊为遗憾的是,爱国妇人会并不是现代女性团体,更非妇女解放组织,而是典型的军国主义妇女团体,沦为日本军国主义的战争机器,它与日本皇室、官方及军方联系密切,旨在动员千万妇女为侵略战争服务,为日本军队筹集战争物资、提供精神慰藉,成为日本侵略军的后盾和精神支柱,大批日本妇女受到爱国妇人会的蛊惑和国内狂热军国主义思想的毒害,不幸成为法西斯侵略战争的帮凶。诚如时人评述,“这种组织(爱国妇人会)不是妇女自身的觉悟,也不是为大多数人类的幸福而组织,只是为巩固侵略者的后方,使他们更顺利地遂行他们的野心的一种妇女团体。”[注]《日本爱国妇人会的剖视》,《妇女生活》(上海)第5卷第1期,193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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