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也要面子的啊

缘起桃花

此刻，窗外风和日丽，蝉鸣阵阵，石榴树上挂满盛夏的果实。这和昨天完全两个画风——那时“利奇马”正裹风挟雨来势汹汹，生生把小区吹成现实版的呼啸山庄。

所幸，抗台风的路上，吾道不孤。几个因“利奇马”而同时困驻申城的朋友，躲进小楼成一统，任尔东西南北风。窗外大风大雨，窗内小情小调——喝海岛红、吃车厘子、唱蓝牙卡拉OK。以至于，朋友阿木在高歌一曲之后，突然发出这样的灵魂拷问：我们太不尊重“利奇马”了吧！台风也要面子的啊！我一直很敬畏台风的！

阿木敬畏台风一说，事出有因。生于粤西海边的他，祖上是渔民。“家里有船，看天吃饭”，从小到大，他跟着家人，不知迎来送往了多少个台风。拿他自己的话说：我这辈子的重要时刻，几乎都被台风见证了。

台风见证了他的高考。遥想当年，阿木住校苦读。某天，他和同学正在教室里学海苦渡，突然风神驾到，一时间飞沙走石，地动山摇。众目睽睽之下，风神卷起教室大门，呼啦一声，就吹到对面窗户上，玻璃碎了一地！顷刻间，教室成了招风亭，粉笔和试卷齐飞，满目狼藉。

村上春树说：当你穿越了暴风雨，你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据说风神走后，阿木爱上了这样的调调：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于是乎，无拼搏不青春，抗完台风拼高考。走过高考台风季的他，金榜题名。

台风还见证了他的婚礼。当时，阿木的家人挑了个黄道吉日。结果，婚礼当天，婚车租了若干，露天的流水席也摆了若干，该来的客人都来了，不该来的台风也来了！原本喜庆的场面，被不请自来的台风，吹得相当喜感。宾客们努力坐稳身子、抓牢筷子，在饭桌上风卷残云。而一对新人，顾不上风花雪月，一心惦记院子里那几辆租来的豪车，只求屋瓦树枝帮帮忙、行行好，千万别不长眼睛——万一砸到了，赔不起啊！

多年以后，说起这段尴尬往事，阿木一脸风轻云淡，不仅不以为憾，简直以此为荣：要说婚礼的拉风指数，舍我阿木其谁！还有，我家挑的黄道吉日就是好！你们看，婚礼上有风来，有水来，我和太太后来的小日子，果然過得红红火火，风生水起！

无独有偶。这种乐天达观的心态，不止阿木有，我在深圳的邻居们也都有。去年9月，史上最强台风“山竹”突袭珠三角。深圳是重灾区，风力之大，前所未有。“山竹”过处，放眼望去，枝叶横陈，千疮百孔。

正悲从中来呢，转天再看，倒地的树桩横切面，竟成了艺术家的画布！上面绘满五彩斑斓的卡通画，加油打气的励志语。印象最深的，是两段相邻的树桩横切面上，刻有这样的“告台风书”：你强由你强，清风拂山冈。你横任你横，明月照大江！

想想也是。天要下雨风要来，抗台风这码事，套用《寒山问拾得》的说法，不就是备足粮草，放平心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再过几时你且看他嘛！

（秋水长天摘自《北京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