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中国“黑洞”事件背后的知识产权管理

前段时间，一张黑洞照片让“视觉中国”成为了大众关注焦点。据相关媒体不完全统计，视觉中国每天以图片侵权的维权诉讼高达15.6起，这个数字可谓惊人。对此，有人看热闹，有人参与这场“版权碰瓷”的争论，更有人束手束脚、暗自恐慌：如何防止不小心侵权？又如何合理地保护创新成果？

事实上，如今国人对“知识产权”的认识，并不像舆论热议中所表现的那样“头头是道”。很多老百姓、知识分子甚至是大型企业，都所知甚少。以致此前设计师字体侵权事件发生后，人们把相关行业列入“高危”行业。

“这一切背后，其实是知识产权管理出了问题。”近日，浙江大学管理学院创新创业与战略学系主任黄灿教授结合多年来的研究与观察，就知识产权的保护与管理进行了科普，并发表了对视觉中国批量维权的看法。

创新成果的保护与推广，如何兼顾？

“知识产权是一个复合型学科，包括技术、经济、管理、法律多种维度。”黄灿解释称，不同学科中的知识产权是从不同角度看问题，而管理学中的知识产权，重点是怎样通过知识产权的管理来提升企业经营绩效。

随着知识经济的兴起和科学技术的创新，一系列知识产权的保护、运用、管理日益受到关注，这是企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高端形态。一方面，人们在企业创新中的智力成果理应得到应用推广和传播;另一方面，知识产权也应具备一定的法律保障。

我们该如何在上述两者之间取得平衡呢？黄灿表示，关键要看商业模式是否存在不同。

黄灿解释，不同企业有不同商业模式，不同人也有不同出发点和动机，我们应当根据自己的出发点和动机来设计与知识产权相关的企业策略。

比如在“视觉中国黑洞事件”中，视觉中国有错在先。黑洞照片并不是归视觉中国所有，而应归属于事件视界望远镜合作组织（EventHorizonTelescopecollaboration，EHT），使用许可的方式应该是知识共享署名（CreativeCommonsAttribution）。

“知识共享”通常是指相对宽松的著作权协议。一方面，使用者可以清楚了解所有者的权利，不容易侵犯著作权;另一方面，作品也可以得到更广泛的传播。拍摄黑洞照片是人类探索自然、进行科学技术研究发现的重大活动。使用“知识共享署名”的方式，意味着只要有明显对署名的解释和标注，就可以对照片进行免费广泛使用，目的是尽可能广地扩散、传播和科普黑洞照片。

视觉中国以标注logo、注明“版权”的方式垄断黑洞照片，并以此收费获利，这在商业道德上是存在问题的。而且这种“激进”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属于滥用著作权的不当行为。

可见，视觉中国的商业模式还需外部力量来予以制衡，不能“一方独大”。

行业“高危”背后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如今，知识产权已渗透到不同行业与领域中。

一方面，“知识产权行业的春天来了”，像知识产权运营、知识产权金融等岗位日益火爆;另一方面，知识产权的出现和兴盛，促使很多职业变成了“高危”行业。

对此，黄灿表示，这些现象的存在并不相互矛盾。“知识产权行业春天的到来”说明中国的社会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对知识产权有了前所未有的重视。例如：中美贸易战中，知识产权也是核心问题之一。

目前很多企业进入了技术“无人区”，一旦技术步入国际前沿，企业就必须学会保护自己的技术创新，这也决定了企业未来的发展方向。

当企业发展到一定阶段后，对知识产权管理的需求会越来越大。这就是所谓的“知识产权行业的春天来了”。

而“高危”行业一说，主要原因在于企业管理水平不高，而不是因为知识产权的出现。黄灿强调，知识产权本身是有价值、有前途的。日前有新闻报道称，某设计师因私用字体被公司开除，还要赔偿诸多损失。事件一经传开，使得很多人将设计定为“高危”行业。

对此，黄灿认为，这类事件不能完全由设计师来承担责任，企业也应当承担一定的责任，因为事件的主因是企业的知识产权管理条例不够健全。他说，设计师在入职后应当接受一定的知识产权相关培训，了解公司所购买的字体、可使用的字体范围，以及其他未经授权不能作为商用的字体等。即使是企业的实习生，也应当经历此类知识产权的培训。

“对于大多数企业来说，知识产权管理还是一个新概念，很多企业都是碰到了问题，才会想着解决。”黄灿进一步建议，企业不应做“事后补救”，而应做“事前预防”，提前明确项目的流程和规章制度。

如果一个公司因欠缺知识产权条例、体系，导致设计师上岗后随意使用字体、图片，从而招致问题，公司理应作出一定赔偿。

“中国企业知识产权的管理需要比较规范的体系，这就是我们所说的知识产权管理。”黄灿补充道。

中国知识产权体系如何才能强大？

中国现代的知识产权制度在20世纪80年代才开始建立，迄今仅有40年的历史。

而在西方发达国家，知识产权制度迄今已有三四百年的历史。与之相比，中国的企业和个人对知识产权的意识还相当薄弱。黄灿认为，借鉴西方相对完善且具有代表性的知識产权体系，将为我国知识产权战略的实施和科技创新提供良好的外部条件。

黄灿结合我国实情，提出下列建议：

中国可以进一步提高企业和个人的知识产权保护意识，扭转知识产权管理和保护淡薄的现象;完善知识产权法律制度，如最近我国专利法的第四次修改，以及重视企业知识产权管理等。

目前，国外大中型企业都有设置知识产权管理部门，专人专职。而很多中国企业还没有具备这样的知识产权管理能力，这方面亟待提升。

对企业而言，知识产权是企业核心竞争力的体现和现代企业实力的主导性基础;对国家而言，知识产权的兴盛是体现国家综合实力的重要标志之一。黄灿介绍，其实中国对知识产权的管理和保护也做出了一定程度的努力。

比如中国在2008年发布了《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纲要》，明确到2020年把我国建设成为知识产权创造、运用、保护和管理水平较高的国家，5年内自主知识产权水平大幅度提高，运用知识产权的效果明显增强，知识产权保护状况明显改善，全社会知识产权意识普遍提高。

这是一个国家层次的、全面的、总体的发展战略，是中国运用知识产权制度促进经济社会全面发展颇有远见的重要国家战略。

但黄灿补充道：“关于知识产权这一事业，我国所做的努力以及获得的成果和知识产权强国的标准还有相当差距。当中国的知识产权意识比较薄弱时，外国便会拿此来敲打中国;而当中国的知识产权意识较强时，外国就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

中国在知识产权制度和管理方面，与西方国家还存在着较大差距。为了顺应全球经济、科技的发展变化形势，中国还需进一步借鉴西方知识产权体系，加强知识产权的管理和保护。

（作者为浙江大学管理学院教授  来源：浙江大学管理学院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