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暴民
2019-12-13李紫陌
李紫陌
在这个新媒体时代,数百万人同时通过网络观看巴黎圣母院的尖塔在熊熊烈焰中坍塌。这样脆弱而神圣的文化象征消亡的场景,难得地牵动着这个日渐走向“反全球化”的星球上的人们共同的心。
同样是文化浩劫,同样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伤痛,巴黎圣母院的大火,很难不让我联想到圆明园。果然,点开新闻评论区,又见一片骂战。有人哀叹声声,恨不能与之同去;有人于惋惜之余声称“恶有恶报”;有人则严厉斥责拍手称快之人,言语中以此类人为耻。只有一条评论,引发了我的思考:“作为人类的一员,可以为此而惋惜;但站在曾经的受害者角度上,对此感到爽快也无可非议。我们不必沦陷于西方的政治正确中。”
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每每国外遭灾受难,从日本地震到巴黎大火,国人叫好称快的现象屡见不鲜,而彼之理由亦看似冠冕堂皇,无不上溯中华在百年内遭受的无端欺凌迫害,下谈当今世界仍有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并予以情感煽动,指责那些不为此感到快意的人“忘恩负义”。有的人对此类言论不屑一顾,坚定地认为“平民无辜”“文明没有国界”;有些人却沦陷了,迷茫了——这些历史上的伤痛,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耻辱与血泪,我们为什么不能因“天道轮回”“大仇得报”而喜?
可是,可是。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便能让我们面对哪怕万分之一的无辜生命和文物的消失而鼓掌欢呼吗?我们太容易将对象的内涵,在错误的时间进行错误的扩大;进而进行情感的发泄,比如那年日本福岛的地震,比如今日巴黎圣母院的大火。
然而,然而。
然而我们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一个暴民。
他强大,他悍勇,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快意恩仇,一呼百应。
别人心中的暴民不曾显露,是因为过去一直享受安逸;我们面露凶恶,是因曾经受过的伤害太多。
但暴民从不为历史和当代所容,我们心中的暴民,会被文明世界所唾弃。
时间并不能抚平所有伤痛,报复曾经施暴者的后代,被视作是野蛮的象征,于是,曾经的受害者也只有不甘地承受這一场永无结局的单方面欺凌。民族与民族之间的相互霸凌不可能恩怨两清。遗忘还是痛苦的铭记,这是一个问题。
听说法国总统马克龙已在募集国际捐款修复巴黎圣母院。有网友调侃说,同是人类文明史上的重大损失,我们不妨也搞一个修复圆明园的国际捐款——定向的。
此时我说:“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我相信,的确有很多博爱之人,发自肺腑的为巴黎圣母院的大火感到悲伤,但我鄙视那些故作高姿态来鄙视他们口中所谓“野蛮之人”的人,他们急于证明自己心胸宽广豁达,受过“文明开化”,有良好教养,竭尽所能地靠近西方宣传的普世价值。但其实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当在美国展出的兵马俑被当地某白人男子折断手指,陪审团十二人中有七人认定他无罪。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这很正常,这不无耻,《流浪地球》中不是有一句台词吗:“让人类保持理智真难。”
面对这个纷繁复杂而情绪化的世界,我选择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