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母亲的礼物

□韩冲

五岁半的女儿缠着让我给她讲故事。我给她讲了这件久远的事情。

小学毕业前夕，班里组织毕业典礼搞活动，每位同学要凑一元钱买些糖果瓜子之类的。但我没法向母亲开口。因为我没开口，就知道结果。我前一天为买一件心仪的衬衣为难过母亲一次了，母亲把家里柜子翻了个底朝天，床铺下也翻了个遍，也只得到三元钱，还差两元钱。还是一位要好的同学借给了我，才如愿买下了那件白衬衣。

我还是开口了，向母亲要一元钱，母亲翻来翻去就是找不出一元钱。她叹息一声，走到屋子外面去了。算了，不参加了。可是这位要好的同学拉拉拽拽，硬是把我带进了毕业典礼现场。我坐在他身后。毕业典礼的“主角”是围成一圈的桌子上的六只盘子，盘子里是花花绿绿的糖果。

一颗糖塞进我的手中。我的手指捏着那颗糖，手指立即体会到了糖的甜味。把糖放在鼻子前，鼻子立即逮住了那股甜味。我没有给嘴巴亲近糖的机会，糖藏进了我的口袋。我要把糖作为礼物送给母亲。我坐在毕业典礼现场，糖就该给母亲享受。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那颗糖，想着早点把它送给母亲。典礼结束，我的小学时代结束。我唯一能拿到母亲眼前的，是我口袋里的一颗水果糖。

回家的路上，我一路奔跑。一到家门口我就喊母亲——这可是我平生第一次送礼物给母亲。我的手伸向母亲缝制的口袋，我的裤子口袋。但是，我母亲和跟着我大声喊叫来到跟前的哥哥姐姐，只看见我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淡红色的糖纸。他们失望地走开了。“他自己把糖吃了，剩下一张糖纸哄人。”我只能在心里无声抗议。我哭了。我母亲不知所措。我不明白糖去了哪里，我也不知咋说清糖的去向。

晚饭时，母亲郑重地向家人宣布：红卫的那颗糖我尝到了，我舔过红卫的裤子口袋，口袋是甜的，有糖的味道。我还知道糖去了哪里，隔壁邻居家馋嘴的孩子把红卫的糖“偷”去吃了。让他甜去吧。母亲笑眯眯地说。

故事讲完后，女儿伸手从桌上糖盒里拿起一颗糖塞进自己的嘴里，笑嘻嘻地说，第一次知道了爸爸的小名：红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