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回到1999

文/刘娜

1999年，你18岁。《还珠格格》开播一年后，依然霸占黄金时段的电视屏幕；小虎队历经两次解散，磁带专辑还摆放在音像店门口；厚重的诺基亚和翻盖的摩托罗拉，是那时有钱人拉风的行头。像你这样的打工者，只能手握201电话卡，在宿舍楼下的IC电话亭前排着队等。

连吃一个多月的馒头配咸菜，你终于凑够200块钱，买了一台小巧的播放机，替远方的姑娘完成梦想——你记得上次她来信时无意中说过，想练好英语口语需要它。你想给她一个惊喜，在她生日到来之前。

包裹寄出的那晚，你梦见了她，你们肩并肩地走在海边。“大学毕业后，我就嫁给你。”梦里，她这样在你身边耳语，你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那时，年轻的你以为，只要有爱一切都不是问题，哪怕她在遥远的北国求学，而你喊着号子在南国劳作。她读大学的四年里，你用一个个小物件陪伴着她——你买过百余张201卡，寄出过上百封手写信。工资一旦发下来，你就张罗着给她寄去春天的长裙、夏天的草帽、秋天的大衣、冬天的围巾……

她也曾坐着绿皮火车来看你。可真的从梦境走进现实，你却失了勇气。和她漫步在椰树满地的林荫，你发现日日夜夜的长相思，却被无话可说的现实击倒。你们离开彼此的生活不算太久，却再也不能像在老家小城时，彼此促膝长谈、相看不厌了。

后来，她渐渐疏远你，你心急火燎地出现在她就读的学校，却看见她一脸幸福地和一个男生挽着手。那一晚，你喝得烂醉，溜冰场上一遍遍重播着张雨生的歌：最深爱我的人，伤我却是最深……

十多年后，你从打工仔变成了创业者，娇妻儿女常伴身边。就连开在南方的实体店，也在老家有了店面。你在小城的老街上偶遇她，尽管只是远远地一眼，尽管她眉眼间的青春已不再，但你还是确信，那就是她。

几年前，她离了婚，辞了职，带着孩子从省城回到小城。你手握方向盘，看着她从十字路口的斑马线缓缓远去。蓦然，你想起1999年的夏季，她无不忧伤地在信件中对你说：“如果无法留在省城，我将来要去哪？”你写了又撕，撕了又写，终究没有像《喜剧之王》里的周星驰那样，勇敢地说出那句：“我养你。”

如果时光回到1999，我们能否天长地久？多少人感慨年轻时不够勇敢，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走向人海。但又有多少人明白，年少时每个人的迷茫都没有尽头，怎么有底气给爱的那个人，一个坚持的理由。

如果时光回到1999，我们能否天长地久？多少人后悔还没来得及表白，岁月已经把深爱的人带走。如果往事能够重来，如果我们境遇不改，如果爱情依然朴厚，你是否就能说出那三个字，然后紧紧靠在他的心口？

如果时光回到1999，我们能否天长地久？让面包的归面包，让爱情的归爱情，让过去的归过去，让未来的归未来，我们只管牵着手，在海棠树下为爱逗留。一身素衣，两杯清茶，一对深情，百年春秋。

时光无法回到1999，但我们曾因爱邂逅。我记得你少年的模样，还有曾经为爱静默泪流。如果有一天再重逢，请允许我握着你的手，缓缓地说一句：“我没有忘记你，还有我们的 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