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韵生动 精神灿烂 ——谈花鸟画创作

/舒倩雯

清代画家石涛在《行书论书画》中道：“作书作画，无论先辈后学，当以气胜，得之者，精神灿烂，出之纸上。”

石涛的“当以气胜”与南齐画家、绘画理论家谢赫在《古画品录》中提出的“六法”中的第一法“气韵生动”是一脉相承的。

谢赫在《古画品录》中提出的“六法”是对三国至齐梁27位画家及其作品进行品评后归纳总结出来的，其“六法”是：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移模写。其中“气韵生动”是指画人物画要着力表现人物的内在精神。因为此艺术主张不仅适用于人物画，也适用于山水、花鸟画，后来被山水、花鸟画的美术家们引申为表现物象的内在精神。

作画若是能借助对“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的理解，以巧妙的构图、用笔、用墨和设色，让画中物象的形与神完美统一，达到“气韵生动”的艺术效果，这样，不仅画面精神灿烂，而且也折射出作画之人的精神灿烂。列举几例：

例一，元代画家、诗人王冕（号煮石山农）的梅画

王冕画梅与他人不同，自成一格。清代朱方蔼曾说：“宋人画梅，大都疏枝浅蕊。至元煮石山农始易以繁花，千丛万簇，倍觉风神绰约，珠胎隐现，为此花别开生面。”

王冕有一幅题写了诗跋“吾家洗砚池头树，个个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的《墨梅图卷》。画横幅，梅枝从画幅的右边沿上端向画里伸展，疏影横斜。枝头缀满繁密的梅花，或含苞欲放，或绽瓣盛开，或残英点点，正、侧、偃、仰各呈其姿。梅花的分布富有韵律感，长枝处疏，短枝处密，交枝处花蕊累累。勾瓣点蕊简洁洒脱。此作借墨梅愿留清气满乾坤却不求人夸自喻，表达自己不向世俗献媚的高尚情操和人生态度，不仅画面精神灿烂，意境也灿烂，同时也折射出王冕的精神灿烂。

例二，清代画家、诗人郑燮（号板桥）的竹画

郑燮画竹不讲师承，作品皆富有思想性、创造性、战斗性，把深刻的思想内容与完美的艺术形式有机结合，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

郑燮有一幅题写了诗跋“两枝老干无多叶，让尔新篁正展翎。铁骨霜皮终有用，他时留取造柯亭”的《竹石图》，画老竹新篁挺立石边：石先勾勒出状貌嶙峋，再辅以焦墨的皴擦；竿以湿墨表现植物的水分和生机，浓淡干湿恰如其分，立体感很强；叶简劲不带一点风中飘逸弯折之态。郑燮，借竹之宁折不弯的高尚品格，喻已之坚定不移的神圣气节，读之，让人精神振奋。此作，诗倾心，画尽意，将作者的思想和人格表达得淋漓尽致，令人有见其画如见其人之感，精神灿烂，出之纸上。

例三，石涛的荷画

石涛作画不为物蔽，不被法拘，功夺造化。其荷多野趣，且有山水画意味。他的荷画，信笔所至，天然成趣，与其在《荷花图》里所表述的一样：“墨团团里黑团团，墨黑丛中花叶宽。试看笔从烟里过，波澜转处不须完。”石涛画荷：花多白描；叶多以水墨阔笔铺染，浓淡相映，干湿相参；茎多水墨写出，后用双线勾勒。

石涛的《荷花图》，画狂风大作之时的荷塘一隅。画里虽无风影，却能从花、叶被狂风袭得弯了腰的姿势和湖面被风推动的水波洞悉。画中主体虽是老叶残花，却很坚韧，能让人想象得到，狂风过后，它们又挺立身姿自由自在的样子。老叶残花间有几支亭立的新叶随风摇曳，极有朝气。空白处，几片浮萍随风飘浮在水天连接处，给人以遥远之感，水天之远似无穷尽。此作，精气神奕奕于画面，生机满幅。

“气韵生动”是指绘画的内在神气和韵味，达到一种鲜活的生命之洋溢的状态，前辈的画作是我们后辈的典范。

花鸟画历来是以表现大自然之美好为目的的，大自然美好的根本原因是万物有精神，因此，对花鸟画来说，精神灿烂是首要因素。

如何才能让画作精神灿烂呢？笔底气韵悉备，精神跃然纸上。“气胜”了，“气韵生动”了，画自有活力，有生气，精神自然灿烂。精神灿烂，于瓷画来说，还要多考虑一个问题，就是构图要随器势蓬勃相生。以例说明：

其一，我们来欣赏一下清道光《青花凤穿牡丹纹罐》：此罐直口，溜肩，圆腹，圈足，圆顶盖，宝珠形钮，盖与罐子母口相合。盖面绘缠枝牡丹花与变形如意纹，罐口绘朵花四组，两两相对，腹部主题图案满绘凤穿牡丹花纹，足内有青花篆书“大清道光年制”六字款。

在这里笔者要着重说说罐腹的“凤穿牡丹”纹饰。“凤穿牡丹”纹是依罐腹360度满腹无缝构图的。凤在牡丹丛中翻飞穿行，姿态轻盈、飘逸，能让人感觉到其心境的愉悦。绽放的牡丹花姿态各异，朵朵饱满、蓬勃，且能让人感觉到它们因凤的穿行而被牵动摇摆了。奔放的笔意让满瓷充溢着欢乐，每每读之都会被其灿烂精神所感染。

其二，自荐一下笔者的青花瓷瓶《农庄野趣》，此作的创作灵感源于一次秋游，是一处农庄小景——庭院外，田边垅上，几只可爱的小鸡争先恐后地跳跃着，一次又一次，想捉住停歇在野菊花上的小虫，无奈花枝太长，菊朵太高，小虫捉不到，小鸡便用小小的身体去撞菊枝，想把小虫撞下来。然而，小虫被它们撞飞了。没有捕捉到食物的小鸡们没有沮丧，却欢悦地奔向另一个地方，继续寻觅它们的食物……这样的场景触动了我，触发了我的思想——人生也应如此，不惧挫败，勇于向前。

返家之后，那幅场景常常浮现在眼前，那个思想常常在脑海涌动，我禁不住提起画笔，构思《农庄野趣》。为了能仿效那个美妙的场景，我选择了大口鼓腹瓷瓶，这样的器型可以表现空间感。我将脑海里常常出现的画面描画在了瓶上。为了表现足够的高空距离，我只在瓶口描写了几片草叶、几丛菊朵，却隐去了草茎和菊枝，为的是产生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几只小鸡分布于瓶腹的下端，中间全留空白。大量的空白不仅产生了空间感，还给人以恬静之美，安静的环境将小鸡的欢跃衬托得非常鲜明。《野趣》旨在体现乐观向上的人生态度。

朋友们为笔者用以少胜多的笔意表达出如此欢跃的场景点赞，他们说，我的这件作品场景欢快，读之心境轻松，精神愉悦。很高兴朋友们读懂了我的作品，一件作品能让人读懂，说明它与读者有心通之处。更高兴朋友们能从我的作品中读得乐观情趣，因为这是我在作品中要表达的思想，这是我在作品中要传递的信息，有人能读出来，说明我的思想在作品中明确表达出来了。

研读前辈的画作，总结自己的创作经历，对石涛的“作书作画，无论先辈后学，当以气胜，得之者，精神灿烂，出之纸上”，有了一定的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