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负翁”缘何出现

李晓嘉

【摘要】当代年轻人成长于生活水平极大提高、消费方式依赖网络的时代，出于对未来收入的乐观预期，他们偏向于选择负债消费。然而，超前的负债消费会对银行信贷体系产生影响，容易导致网贷平台野蛮式发展，不利于社会可持续发展。解决这些问题，需要整个社会、金融机构以及年轻人的共同努力。

【关键词】负翁 负债消费 年轻人

【中图分类号】C913 【文献标识码】A

“负翁”一族主要是指年龄在20岁至35岁之间，收入低但消费高、存款少但债务多的人群。这一群体主要集中在大中城市，他们在追求更高生活品质的同时，难以拥有对应水平的经济收入，于是便通过银行、金融平台等多种方式借债消费、负债消费。《2018年轻人消费特色数据报告》指出：2015年至2017年，我国26—35岁人群的消费金额明显高于其他年龄段人群，且增速较快；16—25岁的消费金额同比增长幅度最大，高于平均水平。“负翁”一族作为社会上的主要消费群体，其消费方式对我国消费水平具有较大影响，如果不加以科学引导并建立匹配的制度体系，就会导致经济结构失衡，影响社会安定。

当前，我国年轻人倾向于以负债的消费方式来追求生活舒适度和幸福感，向往更高层次的生活

负债消费是一种特定的消费行为，即当前的收入不足以支付其所需的商品或服务，因而通过提前预支未来的收入或分期付款等方式来满足自己的需求。负债消费的出现，一方面与全球一体化过程中西方发达国家的消费观念所带来的示范效应有关，另一方面也与金融工具的更新换代息息相关。

中国高储蓄率世界闻名，受传统消费观念的影响，人们习惯于节俭消费或者将财富盈余储存起来。但近些年来，年轻人的储蓄观念正在悄然改变。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倾向于以负债的消费方式来追求生活舒适度和幸福感，向往更高层次的生活。

20岁至35岁之间的消费群体，在经济收入没有完全独立的同时，拥有较强的消费欲望，而负债消费正迎合了该消费群体的消费需求。在负债规模上，根据相关调查显示，中国年轻一代的负债规模十分惊人。由此可知，年轻一代在消费时更倾向于花未来的钱来满足自己当前的需要。

在负债结构上，可以分为硬性消费和软性消费。硬性消费主要是衣食住行等消费，软性消费则包括文化教育、旅游观光、电子产品等精神文化消费。根据北京腾云天下科技有限公司发布的《2017新消费趋势洞察报告》，在“90后”新生代消费者消费品类分布中，休闲娱乐占39.5%，鞋帽服饰占33.6%。而壹流研究所发布的《95后消费行为调研报告》指出，“95后”人群的大额消费主要集中在数码产品和旅游上，其中43.9%的人在数码产品上进行大额消费，34.8%的人在旅游上进行大额消费。由此可知，负债消费已经成为当前我国年轻人消费的大势。

购房购车压力以及互联网发展，掀起年轻人的消费热潮

在大中城市生活的年轻人，除了要面对日常生活支出，还要应对购房购车的压力。住房是人们生活的必需品，也是人们生活的刚性需求消费。《中国家庭金融调查报告》指出，30岁以下年轻家庭的负债率与30岁—44岁中年人群的负债率接近，远高于其他年龄群体。年轻人购房需求越来越大，但一些人仍需要父母提供部分购房资金，余下大多通过分期付款、银行贷款等方式来实现。购车有助于提高大中城市年轻人的通勤便利性，因而贷款购车成为年轻人的首选。行圆汽车发布的《2017—2018年中国汽车消费趋势报告》中提到，乘用车市场购车用户年龄在34周岁以下的占比54%。而由中国汽车金融实验室联合尼尔森共同推出的《2017中国汽车消费趋势调查报告》则指出，目前的汽车信贷，现有用户有36.3%的渗透率，现有再购车用户有37.5%的渗透率。可喜的现象是，将来打算买车的人表示更愿意通过信贷形式购车，预测信贷意愿率将达到56%。由此可以看出，购房购车不仅在消耗两代人的存款，也使得年轻人的存款难度提高。可以说，年轻人负债消费并非完全由于不理性所造成，部分压力是来自于刚性需求。

互联网发展掀起了年轻人的消费热潮。相比于“70后”而言，“90后”出生在互联网时代，具有互联网消费观念，能够熟练地使用金融支付工具、网贷平台，比如信用卡、蚂蚁花呗、校园贷等。根据蚂蚁花呗发布的《2017年轻人消费生活报告》，在我国近1.7亿“90后”中，开通花呗的人数超过了4500万，也就是说平均每4个“90后”就有1个拥有花呗。在将花呗作为支付宝首选支付方式的人群中，“90后”的比例是最高的，接近40%。随着网络社交平台的发展，年轻人消费不仅仅是为了滿足物质需求，也是为了满足精神层面的需要。消费能够获得更优质的商品和服务，也能够迎合并扩大社交圈、建设自我标签。当代年轻人多为独生子女，其人际关系焦虑感使得他们更渴望建立社交关系网、寻找自我认同，明确自身在人际关系中的定位，而消费无疑是最为有效的途径。

当代年轻人的成长环境更具优越性，更倾向于享乐型消费

在经济环境方面，受益于改革开放，当代年轻人成长于经济长期高速增长的环境中，物质极大丰富。同时，网络与数字技术的广泛使用，使得其成长环境较前几代人有了极大的改变与提升。特别是年轻人享有前几代所积累的财富，因此他们更关心休闲娱乐和生活服务。当代年轻人没有经历过物资短缺的年代，很少会有储蓄的意识以及节俭的习惯。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收入的增长，年轻人对未来消费更有信心，因而产生了负债消费的习惯。在文化环境方面，当代年轻人成长于异彩纷呈的年代，他们通过网络了解偶像组合、电竞比赛、电视综艺等，并将其作为自己主要的娱乐活动。由此，产生了以粉丝为中心的消费市场。在粉丝消费市场中，大量的品牌通过明星引流带货，成为年轻人日常生活中的“必备品”。

此外，当代年轻人也更倾向于享乐型消费。年轻人对生活品质有更高的追求。一方面，由于基本生活有充裕的保障，他们不需要担心温饱问题；另一方面，优质的商品和服务也给他们带来了满足感。由此，年轻人消费由被动接受转变为主动追求，特别是健身、旅游等行业，年轻人的消费频率较前几代有了显著的提升。当然，这种消费观念的形成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年轻人对未来收入的乐观态度。根据FT中文网与国际知名咨询公司埃森哲联合发布的《新消费新力量——2018中国消费者洞察报告》，25岁至35岁消费者群体的收入明显低于其他群体，但其对未来的消费尤为乐观。年轻人的消费观升级体现在从温饱型消费转向享受型消费，不仅追求消费的结果，更希冀通过消费来体现自身价值和个人特色。

负债消费会对银行信贷体系产生影响，容易导致网贷平台野蛮式发展，不利于社会可持续发展

负债消费会对银行信贷体系产生影响。负债消费实际上是年轻人对未来收入有信心的表现，认为自己有能力偿还债务。但是年轻人用来消费的支出具有不可逆性，如果未来收入与乐观预期出现偏差，那么贷款的偿还就可能会出现滚雪球式的问题，造成多方危害。一方面，可能会造成欠账问题，信用卡链条存在断裂的危险。另一方面，负债消费容易产生贷款信用危机。对于部分负债人来说，如果不能及时还清债务，其信用就会大打折扣，从而影响银行业务的正常开展。如果此类事件不断增加，甚至会影响整个社会的信用体系构建。

负债消费需求的增加容易导致网络贷款平台野蛮式发展。随着年轻人负债消费市场的扩大，部分网络贷款平台为了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中抢得先机，出现了不规范经营的野蛮式发展。比如，一些网络贷款平台在对外宣传时，仅强调网络贷款的好处，在贷款合同中设置还款陷阱。如果负债人未按时归还贷款，便会收取加倍的违约金，导致负债人面临巨大的财务风险。此外，一些网络贷款平台对负债人的贷款资格没有进行严格审查，一般只需提供身份证就可以申请贷款，无形中增加了年轻人掉入过度贷款和过度消费陷阱的风险。

过度负债消费容易使年轻人产生对消费的错误认知。出于对物质的追求以及自我欲望的满足，年轻人进行负债消费，用明天的钱圆今天的梦。长此以往，年轻人会对金钱产生依赖心理，将金钱视为生活的必需品，甚至将金钱作为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建立的基础。如果过度负债消费不加以合理引导，会使得整个社会的拜金主义观念加深。特别是年轻人为了满足网络社交人设而进行的消费，充分体现出了攀比心理。而过度的攀比不仅会给年轻人造成经济上的压力，还会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其生活质量、身心状态也会受到影响。

负债消费与社会可持续发展相背离。负债消费的长期存在，会使年轻人消费不够理性，导致其脱离现实生活，造成不良的社会风气。负债消费虽能在短期内推动社会经济的发展，但它与可持续发展理念并不相符合。负债消费是由于现阶段的收入能力无力支撑消费，从而提前预支未来生产力的行为，其实质是对下一代人有限资源的消耗，不仅不利于社会的持续发展，也会影响社会的和谐与安定。

解决负债消费难题应完善年轻人贷款信用体系，规范互联网金融平台发展，并引导年轻人转变消费观念

完善年轻人贷款信用体系。过度的负债消费需要依靠完善的、规范的制度进行约束和引导。金融机构增强借款方的借贷约束，比如借款价值比约束和负债收入比约束等，能够有效约束、引导青年人的负债消费。银行完善贷款信用体系是其控制负债消费的有力措施。完善负债贷款信用体系，最重要的是提高年轻人的信用衡量标准。因此，应建立科学的、综合的信用衡量标准，并以此来确定年轻人是否拥有贷款资格、贷款的数额以及还款期限的时长等。若年轻人贷款使用的项目不符合规定，或者有未偿还的贷款，就会丧失贷款资格或还款期限不能延长。

规范互联网金融平台发展。互联网金融平台因手续简单、操作便利，已经日渐成为部分年轻人贷款的第一选择。因此，建立网络贷款市场准入机制十分重要。要对互联网金融平台进行过滤和筛选，从而解决互联网金融平台贷款门槛过低等问题。同时，互联网金融平台应该以身作则，严格遵守相关法律法规，主动承担社会责任，恪守商业道德。国家应尽快制定和完善互联网金融相关法律，加强对互联网金融平台的监管，保护平台使用者的合法权益，促进互联网金融平台合法健康发展。

引导年轻人转变消费观念和消费主张。追求更高品质的生活是每个人的本能，但适度消费应是年轻人消费的前提。在当下的消费环境中，年轻人要面对多种多样的物质诱惑，过度的负债消费会给个人工作以及家庭生活带来不可避免的困扰。因此，年轻人要树立正确的消费观念，科学、合理地管理自身的财富，准确把握好消费的“度”。年轻人要明确所追求的品质生活应符合自己当前的收入标准，摒弃盲目消费、享乐消费等心理，主张绿色消费、理性消费。

营造健康良好的消费氛围。要加强对年轻人负债消费的社会监督，进行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方面的引导。同时，要对商家、金融平台等与年轻人消费密切相关的主体进行监督，使其履行社会责任，为年轻人营造出良好的消费氛围。一方面可以通过社會宣传，加强年轻人对负债消费的认知，使其学会谨慎消费、理性消费，养成良好的消费习惯；另一方面，对于一些过度负债消费引发的社会问题，甚至悲剧，要给予积极的引导，使年轻人从根本上认识到负债消费的危害。

（作者为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导；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王曌君对此文亦有重要贡献）

【注：本文系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研究生课程建设项目（项目编号：X16106）和教育部社科项目“公共支出对中国家庭多维贫困的影响研究”（项目编号：18YJA790045）阶段性成果】

【参考文献】

①柳立：《正视负债消费的风险》，《金融时报》，2018年6月11日。

②《“月光族”变“月欠族” 过度消费造就年轻“负翁”》，《中国青年报》，2019年2月19日。

③《过度消费引发互联网一代年轻“负翁”频现》，《经济参考报》，2019年1月29日。

④《70后存钱，80后投资，90后负债！超前消费引发年轻“负翁”频现》，《经济日报》，2019年1月29日。

责编/孙渴 美编/陈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