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陈岛,更与何人说
2019-12-06王展羽
王展羽
总感觉我与大陈岛有着特殊的联系。我从未踏上过这座离海岸线不到二十海里的小岛,却恍惚间梦见过它。我至今依然很清晰地记着那个梦:我孤身来到了一座海岛上,海岛的老码头早已荒废,而我却偏偏从那里登上了岛。在岛上我遇到了一位老渔民,他带我到岛上的树林中,那儿有一座观音像……
潜意识告诉我,这个梦也许在向我表达着什么。醒来后,我下意识地把梦的大致内容记了下来。那一整天,我都在想这个梦。
一次闲聊中,好友告诉我,大陈岛上有一座真实存在的观音庙,观音庙里也确实有一尊观音像。可我从未到过大陈岛。听别人说,人的脑海中有一种神秘的器官——海马体,它可以保留祖辈的部分记忆。爷爷和父亲都曾踏上过大陈岛,每次我向父亲提出想去大陈岛,他却总是在刻意回避。
我从出生开始便未见过爷爷,很小的时候,父亲只是跟我说爷爷不在了,那时对生死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一个人离开了,便是再也看不到了。后来,父亲跟我说,爷爷就是葬身在大陈岛的。
“1992年的一个晚上,我还在上海读书。那天晚上,我的父亲在大陈岛的老码头上清洗海虾。码头的台阶是石板砌成的,海水经常拍打石阶,石阶很滑。那天晚上码头上的人不多,码头上那唯一的路灯也显得暗淡。父亲一不小心失足跌入了海中,听当时在附近的人说,他们看见我的父亲在海中起起伏伏,不断呼救。那天晚上的浪很大,码头上的人不敢跳进海中去救人。他们向我的父亲扔了几根长竹竿,可一个浪打来,码头上的人便再也没看到他。第二天早上我才得知这个消息,赶紧从上海赶回海门。后来雇来打捞队花了整整一个星期才找到我父亲的遗体。”父亲在跟我讲述这段记忆时心情很沉重,他的眼神折射出的是一个中年人对往事的思寻。
爷爷走后,我们与大陈岛上的亲人便中断了联系,他们应该算是失散的亲人。“失散”这个词,对我而言,仿佛就是大陈岛的代名词。
父亲在大陈岛与爷爷失散了。爷爷走后,父亲近二十年没有上过大陈岛,他是在回避这段经历。2012年,在爷爷离去二十周年之际,父亲瞒着所有人孤身踏上开往大陈岛的船。他找到了曾经的老码头,码头上的石阶依然很滑,父亲不敢踩下去。他后来告诉我:大海总是会把最平静的一面展现给人们,而它汹涌的时候却异常可怕。
我曾几次登上过头门山岛,在那里眺望大陈岛。大陈岛的轮廓若隐若现,像是虚无的幻象。但我总觉得有一层轻薄的纱隔开了我与真正的大陈岛,我茫然地望向遠处的海平面,分不清梦与现实。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了一本关于大陈岛的书,书中讲述的是大陈岛垦荒队的故事。大陈岛的垦荒人将青春与生命撒播在了岛上,胡耀邦总书记和习近平总书记也先后登上过大陈岛,这个小岛,为何被人们如此重视?大部分人会说,因为这座小岛的历史意义或是传承着的垦荒精神。而我和这座小岛更有着一层特别的牵挂。
父亲有时候会和我说:“现在你都长这么大了,抽空我们一起去下大陈岛吧。”愿我早日能真正感受它,而不是一直在隐隐约约的梦里面。
(指导教师:齐海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