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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早,去机场的路上

2019-12-03汽车人评论员刘葳漪

中国汽车界 2019年12期
关键词:天色航站楼出租车

文/《汽车人》评论员 刘葳漪

每次出差,都是自己开车到首都机场的T3航站楼。上周,考虑到回来的航班不落T3,从家门口叫了辆出租车。

拉着箱子走到路口的时候,天色还幽暗着,标准的北方冬日的清晨。一辆出租车在公交车站前20米的地方停着,白色的尾气像一团雾一样。走到车前,问了句:“师傅,您走么?”

司机看了一眼我的行李箱,“是去机场的吗?”“是,T3。”“走!”

早上六点半,坐在出租车里重温了幼年上学前家里收音机里放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虽然决不 会“装”到早上起来就打开电视看CNN的地步,但是除了相声和评书,现在什么也不能说的广播里已经没有任何我感兴趣的东西了。如果是自己开车,宁愿安静着没有声音。

出租车司机将《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的声音调得很低,很多时候索纳塔的风噪胎噪超过了音量。天色渐渐亮起来,但城市依然像罩在一块巨幅的毛玻璃里。我坐在后座上,一眼瞥过去,前面是一张铁青的脸。马上要上北四环的时候,司机的手离开方向盘,照着自己的脑门拍了几下,车速快起来。没过几分钟,车子又慢下来,司机让自己坐直,又拍了几下脑门……显然,司机师傅是快睡着了。

拍拍,走走,在忽快忽慢中,车开到了学院桥。看着方向盘后面疲惫不堪的司机,心想:以后乘早班飞机一定自己开车,打车既不省钱还徒增危险。转念谴责自己的自私,于是我开始和司机搭话:“师傅,您这是该交班了吧?”司机听到我跟他讲话,精神振作起来,回答道:“是啊,要不是你去机场,我肯定回家睡觉了。”

“您要是困了,我再打辆车,没关系。”“可别,我半个月也拉不到一个这么像样儿的活儿。”司机的实话实说,让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悲哀。

“我说,你这是去哪儿啊?是出差么?”司机问我。“不是出差,是回老家。”我跟司机开玩笑。“别逗了,一听你说话就是北京人,刚才上车那地方,才是老家呢。”

“师傅,现在出租好干么?”我问他。

“哎哟,好干什么啊。我干出租20年了,早年开皇冠,那才是好干呢。现在路越来越堵,油价越来越高,还有专车快车网约车跟你抢活儿,现在一天的油钱抵以前一礼拜的。要不是干这行自由,不用看领导眼色,我早就不干了!”

司机看来是不困了,话匣子也打开了,显然他是一个直率的人。他给我讲起当年油价每升六毛钱的出租车年代,“现在油价将近7块钱,就算每辆车有500块钱的补贴,但真是杯,杯什么来的?”“杯水车薪。”我补充。“不是这个没听说过的词,是杯具。”司机笃定地表示。

车已经开到了机场南线,“你看,这边的天儿比海淀亮多啦。”司机指给我看。天色已经全亮了,天边绽出一角薄蓝,一缕阳光从正东照射过来。蛰伏得很久的小鸟,在高速路边上的杨树枝里飞出来觅食振翎,谈天说地,吱吱地叫个不停。

过了收费站,我跟司机说“麻烦您停在2号口”。早上7点10分,司机帮我把行李从后备厢拿出来,终于看清了那张脸:不仅铁青,还有点浮肿,眼睛里头都是血丝。

我不敢说自己悲天悯人,但是骨子里,却一直有着强烈的平民情结,这一点到死都不会变。早上的这段乘车经历,心里的感触时沉时浮。

瞬间,我走进入航站楼。如同以往,A区白金卡柜台的航司服务人员,还是那么光鲜靓丽,淡妆可人。她们起身有礼貌地点头微笑:“这是您的登机牌。”如同每个周一早班机上看到的那些人,大牌的职业装,奢侈品的包包。座位旁边的中年女子,拿出Jurlique的润手霜,精致地涂抹着,又拿出Sisley的润唇膏,用小手指蘸着,点到唇上,接着拿出HSBC的报表,嚣张地摊开……世间的人们蝇营狗苟,生命不息,装逼不止,然而天地大道至简,大巧若拙。高堂华座,家徒四壁,只要不是为了生活去背叛人类常识和普世价值,不与自己的良心搏斗,都没什么所谓。最可悲的是不认同某种价值观而又必须依赖这种价值观生活,不管贫富,都沦为傀儡。

前一段读佛经,有一句话如醍醐灌顶:为什么会有烦恼?是因为你的智慧逾越不了它。

欣于所遇,暂得于己,温饱之外,都是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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