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进一步

陈欣颖

Gabriela Hearst 2020春夏系列大秀的每个座位上都放着一块折叠得工工整整的昆虫印花丝巾，里面包裹着一张卡片，上面用浅灰色的英文写着“这块丝巾上印有的昆虫种类，皆因环境恶化而即将灭绝。为了提高大众的意识，我们已经以你的名义捐了一笔款项至Children's Trust基金会，以确保当下和未来的世世代代都能享有一个安全健康的生态环境系统”。 在大秀结束的第二天，我们便在位于纽约的工作室内见到了这一活动的发起人：品牌创始人，设计师Gabriela Hearst。2015年创立品牌之初，可持续发展便是她定下的核心。“我热爱我的工作，世界上没有任何别的职业更能让我如此全身心投入。但作为设计师，身处对环境造成很多恶劣影响的时尚行业，我们需要更具责任感的方式来完成这份工作。别无选择，这是我们的使命。每次做决定前我都会问自己两个问题：一是这么做是否有利于公司的长远发展，二是这是否是更为环保的选择。”

而近两年，越发频繁的自然灾害使Hearst更深刻地意识到了环境变化的巨大后果。她讲述自己在新闻中看到母亲为了给孩子提供饮用水，在干涸的河流挖了八小时之久。在这令人心碎的画面冲击下，她瞬间明白“所谓的环保并非冠冕堂皇地守护地球，而是保护我们自己和子孙后代”。因此，Hearst大大加快了迈向可持续道路的步伐，将环保理念渗透到了品牌的方方面面。

首先从设计层面来说，Hearst表示希望可以在2022年彻底停止使用原始面料（ virgin material），而全部利用回收和再生已存在的材料来打造服装。2017年第一次进行时装系列展示时，Hearst所用面料的30%便来自于从各处收集来的滞销积压库存材料。两年间，这个比例在不断增加。2020春夏系列中的一件极为重工的流苏长裙便全部采用品牌五年来回收的印花面料，其中每一条的流苏都由工匠亲手捻制而成。

这不禁使人好奇，如果当脑海中已经有极为清晰的设计理念，但没有收集到合适的面料怎么办？对此，她的回答只有一个字“等”。如果说设计的灵光乍现很大程度上由主观情感所驱使，那么理智和责任感让Hearst选择耐心等待。她说：“我所经营的并不是一个追赶潮流的品牌，因此我有足够的时间，我始终相信好的想法所蕴含的长久生命力。”

今年4月，Hearst完成了去年为公司设定的另一环保目标——停止所有塑料的使用。为此她用回收纸打造衣架，透明包装袋也采用可在24周内生物降解的TIPA材料，而非需要五百年才能在土壤中分解的传统塑料。同时，工作室内的每个人都会自备水瓶，随处可以接到能够直接饮用的水。在她看来，即使是不用塑料瓶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也意义深远。“没有人什么都懂，但每一个个体都可以有所贡献。对于环保这件事来说，每个人都在摸索，有时或许能取得一些小的成就，有时又可能会偏移了道路，但你必须要尝试，要向前走。有人跟我说你不要再谈环保了，因为人们的不了解会让他们质疑你所做的一切，但这并不是能使我停下脚步的原因。”

我热爱我的工作，世界上没有任何别的职业更能让我如此全身心投入。但作为设计师，身处对环境造成很多恶劣影响的时尚行业，我们需要更具责任感的方式来完成这份工作。别无选择，这是我们的使命。

除了在自己的工作室践行着环保行为，Hearst也试图在每天迎来送往无数客人的店铺潜移默化地影响大众。2018年，Gabriela Hearst在纽约麦迪逊大道开设了品牌旗舰店铺。店内装修的主材料选用未经任何化学染色处理的回收橡树木，智能感应照明系统取代了耗电程度大大增加的常规灯体，过滤直饮水系统使塑料水瓶不再需要，而在建筑过程中产生的废弃垃圾90%都被回收。而今年8月刚刚在伦敦Mayfair开设的店铺又更进一步延续了可持续发展的理念——由著名建筑师Norman Foster打造的店内没有使用任何新材料，皆来自于回收再利用。 跟直接在衣服上做文章相比，这样的大费周章或许并不能得到相应的关注，那是否担心自己的用心良苦难以被看到？ Hearst毫不犹豫地答道：“没有人可以忽视气候变化、逃避自然衰退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因此我相信他们最终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诚然，博取关注从来不是Hearst的所长与所想，以安静微妙的美学和设计理念深入人心才是她选择的道路。“我所设计的衣服是为现实生活所创造的，而非虚拟世界。精心设计的构造、品质优良的面料、细腻顺滑的触感、精益求精的工艺都非狭窄扁平的电子屏幕所能轻易体现的。”

采访过程中，很难不注意到Hearst身后的木架上擺着的经典棕色Nina包袋。聊起这只火爆程度无需赘述的畅销单品，Hearst说在设计之初她完全没有预料到如此热烈的市场反应。许多人抱怨一包难求，而对于她来说可以说是“有意为之”。当无数订单涌入眼前之际，她却选择了拒绝绝大部分。“生产更多的包袋意味着加速透支自然资源，而这显然不符合我环保的标准。同时，相比声名鹊起，我更渴望细水长流与来日方长。我认为奢侈一词的定义中不包含快速和大量两个要素，我只知道如何缓慢而有力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