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山墙的安妮

蒙哥马利

自从他在女孩身边经过，女孩就一直瞅着他，这时她的目光还没有从他身上移开。马修没有看女孩，即使他瞧她一眼，也不会看清她到底是什么模样，可是一个普通的观察者却会得到这样的印象：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身上穿着一件既短小又很脏的泛黄的灰绒布罩衫，头上戴着一顶褪了色的褐色水手帽，浓密的红头发梳成的两条辫子从帽子底下伸出来，拖在背后，那苍白瘦小的脸上长着好些雀斑，嘴巴和眼睛都挺大，眼睛在表示着某些神情和情绪时看起来是绿的，在别的情况下则是灰色的。

这些是普通的观察者所看到的，一位非同寻常的观察者却可能已经发现，她的下巴很尖，棱角分明，两只眼睛里充满了活力，嘴唇线条优美，表情丰富，脑门宽阔饱满。总之，我们那位有眼力的非凡观察者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个无家可归的女孩身体里存在著非同凡响的灵魂，而羞怯的马修·卡斯伯特却对她怀有荒唐可笑的畏惧心理。

马修用不着因先开口说话而遭受折磨了，因为当女孩断定他是向自己走来时，就站了起来，一只瘦瘦的棕色小手提着一个破烂的旧式手提包，另一只手向他伸来。

“我想你就是绿山墙农舍的马修·卡斯伯特先生吧？”女孩用一种异常清脆动听的声音说，“非常高兴见到你，我刚才还担心你不会来接我了。我想象着各种可能发生的使你不能脱身的事情。我已经决定了，如果你今晚不来接我，我就顺着铁轨走到拐弯处的那棵野樱桃树下，爬上去待它一夜。我是一点也不会害怕的，睡在月光下一棵开满白花的野樱桃树上准是非常愉快的，你不认为是这样吗？如果你今晚不来，我敢肯定明天早上你准会来接我的。”

马修尴尬地握住这只骨瘦如柴的小手，他当场决定要采取什么行动。他不能对这个眼睛闪闪发光的孩子说事情出了差错，他要带她回家让玛丽拉跟她解释。无论出了什么差错，也不能把她扔在布赖特河车站不管，因此所有的问题和说明都不妨拖到他平安返回绿山墙农舍以后再说。

“对不起，我来迟了。”他羞赧地说，“来吧，马车停在那边的院子里，把提包给我。”

（选自《绿山墙的安妮》第二章）

品读

选段是马修与安妮“初见”的情形。作者并没有从马修的视角写安妮的外貌，而是以全知视角从“一个普通的观察者”和“一位非同寻常的观察者”两个角度“观察”安妮，向读者立体全面地介绍了安妮——虽是个长得不好看的女孩，但她有着非同凡响的灵魂。接下来，作者让安妮主动开口，从安妮的语言和马修的心理两个维度描述他们的“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