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中立
2019-11-28
易英(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罗中立关注的不是农民的形象或农民的问题,而是当时的中国问题;《父亲》表现的是集体经验,而非个人经验。关于这个问题,罗中立可能没有自觉的意识,他后来的作品仍然以农民为题材,却是有些风情化的倾向。这似乎是一个普遍的倾向,到农村寻找灵感,以适应传统创作规则的需要。他后来制止了这种倾向,极力摆脱现实主义的陈规,回归《父亲》的主题。罗中立将对农民的表现视为一种责任,他不是如实地记录农民的生活,也不是诗意化地观照乡土,以适合城里人的某种趣味,而是把自己的认识赋予对象,从而强化了农民某方面的特征。与《父亲》的高度写实不同,《故乡》组画是想象的再现,而非对真实场景的描绘,被突出和夸张的特征隐含着画家所认定的意义。
在这批画中,农民的形象被做了处理,身材粗短,相貌平平,动作笨拙;环境被表现得简陋、贫寒;颜色单调沉闷,用笔粗狂质朴。这种近似原始主义的风格有着两方面的意义:一个是对风情化的抵制,坚持现实主义的本质表现,按照事物的本来面目表现事物,表现的形式也从反映事物本质中浮现出来;另一个是社会的意义,这种粗俗质朴的形式带有事物自身的属性,原始、贫困、辛劳等都是通过特有的形式表现出来的。罗中立把这种蕴藏在农民身上的本质属性看作一种伟大的精神,让农民身上承载着国家的命运和民族的精神。从这一点来看, 《故乡》与《父亲》是一脉相承的。这是罗中立的乡土题材的第一个阶段,可以称为他的再现时期。
罗中立 父亲 布面油彩 222cm×155cm 1980年 中国美术馆藏
罗中立 金钱豹系列 布面油画 250cm×200cm 1995年
罗中立 途中(二) 布面油画 250cm×200cm 2000年
罗中立 山路 布面油画 250cm×200cm 1996年
罗中立 山泉 布面油画 250cm×200cm 1996年
2000年以后是罗中立的图像时期,也是他的第三个阶段。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个时期的形象是对前两个时期形象的重复和挪用。所谓“重复”,意味着原始形象的消失,生发新的意义,因为这个形象在现实中已经不存在了,而现在坚持它的存在不仅意味着曾经的意义仍旧作用于今天,而且还意味着要思考今天怎样赋予它新的意义。第二个阶段,罗中立用民间的形式对原始的形象做变形与夸张,进一步强化农民的本质特征。第三个阶段的形象没有大的变化,基本上是第二个阶段的延续,但去除了环境和背景,进一步消解了现实的特征,形象被符号化了。符号不是孤立存在的,与此并置的还有网格状的形式。网格用白色的直线排列,形象颜色的明度被提高了,不了解他以前作品的人,还以为进入了一个卡通世界。
三个阶段代表了三个年代,30年过去,中国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罗中立的艺术正好从侧面反映了这种变化。但是这种变化既是社会的,也是个人的。罗中立的艺术并不是对社会变化的记录,虽然它反映了社会变化,但更多的是个人经验的表述。这种经验是双重的:一个是他在那个时代的独特的经验,这导致《父亲》的产生;另一个是《父亲》提供的经验,他塑造了“英雄”,自己也被规定在“英雄”的位置上。农民是“英雄”(《父亲》)的化身,也是个人经验的表征。
罗中立 水边歇息 布面油画 200cm×250cm 2004年
罗中立 自行车系列 布面油画 250cm×200cm 2003年
罗中立 倒水 布面油画 250cm×200cm 200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