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风筝

沈石溪

放映厅

明德爷叔是我的邻居，特别擅长做风筝，做出来的风筝不仅造型漂亮，飞得也很高。有时，明德爷叔要放大风筝，需要有人帮他一起把风筝抬到公园里去，他就叫我帮忙，而我也乐意帮他的忙，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后面，跟他一起去放风筝。

这一次，明德爷叔做了一只名叫“龙图腾”的风筝，称得上是风筝中的巨无霸，足足有五米长，鲜红龙鳞、五彩龙头、金黄龙须、翠绿龙爪、银灰龙尾，漂亮极了。最稀奇的是，四只龙爪下装有精巧的竹哨，明德爷叔解释说，一旦“龙图腾”飞起来，竹哨就会发出悠扬的声音。这么大的风筝，我和明德爷叔两个人是很难保证毫发无损地将它搬运到长风公园去的，于是我叫来瓶盖和长脚，一起帮忙搬风筝。

在湖畔的一块草坪上，明德爷叔抓住龙头，瓶盖举着龙爪，长脚托着龙腰，我捧着龙尾，一起朝前快奔。不愧是高手做出来的杰作，这么一个五米长的大家伙，我们仅仅奔了不足三十米，便轻盈地飞了起来。明德爷叔依照风向调整角度，慢慢转动手中的线盘，“龙图腾”就像蛟龙腾空，张牙舞爪迅速往天空飞去。我、瓶盖和长脚，坐在草坪上，抬头欣赏空中那条五彩蛟龙。

“龙图腾”越飞越高，鲜红的龙鳞在蓝天白云间格外显眼。许多游客驻足观望，对明德爷叔投去敬佩的目光。

“瞧这只风筝，飞得多潇洒，飞得多快乐。”我感慨地说，“我要是只风筝就好了，尽情地飞呀飞，飞到天涯海角去。”

“你说错了。”瓶盖不屑地撇撇嘴说，“如果风筝也有生命的话，它一定会感觉很痛苦。”

我用诧异的目光望着瓶盖。长脚也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你们想，风筝飞得再高，飞得再远，总有一根线紧紧拉着它。它无法自由飞翔，当然也就谈不上潇洒。它的一举一动都受到那个放风筝人的控制。放风筝的人要它左，它就得左；放风筝的人要它右，它就得右；放风筝的人要它飞，它就得飞；放风筝的人要它落，它就得落。你们听，它发出呦呦的叫声，那是它在哭泣，在哀号，在悲鸣。”瓶盖就像在朗诵一样，讲得声情并茂。

“太精彩了！”长脚热烈鼓掌说，“令人茅塞顿开。想不到小小风筝，还有深刻的人生哲理。”

有一天下午放学后，我跨进长风公园，去看明德爷叔放风筝。还是那只巨大的“龙图腾”风筝，高高地飘在蓝天白云间。突然，高空来了一股旋转气流，“龙图腾”像被卷进旋涡似的往下坠落。明德爷叔忽而往东猛跑几步，忽而往西迂回几步，不停地抖动手中的线，运用高超的技术，在“龙图腾”下降几十米后，终于将其从怪异的旋转中拯救出来。但出现了一点儿小小的意外。在明德爷叔的前方约五十米处，有一片柳树林，那根白色涤纶线，不知怎么的，竟缠绕在柳枝上了。这很危险，如果硬拉猛拽，极有可能将涤纶线弄断，风筝就飞走了。过去也曾遭遇过类似的情况。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爬上树把涤纶线与树枝解开。我瘦得像猴子，爬树倒也利索，只要我在场，当然该我去做。我奔进树林，嗖嗖嗖，一鼓作气爬上树梢，骑在枝丫上。风筝线与柳枝纠缠得并不厉害，只是线卡在叶子下了，只要找一个嫩枝，就可将“龙图腾”解救出来。

我动手去折嫩枝，就在这时，一阵风刮来，天空传来呦呦的竹哨声。我抬头望去，“龙图腾”在白云间上下翻腾。我凝眸注视，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龙图腾”昂首摆尾，本质上是一种挣扎，那呦呦的竹哨声，更是一种痛苦的号叫；它向往更广阔的天空，向往更自由的飞翔，但这根白色涤纶线，却紧紧地缚住了它。使它无法飞得更高，也无法飞得更远。我看得不忍心，便拿出铅笔刀把涤纶线割断了。

爬下柳树，明德爷叔问我：“这是怎么回事？线怎么断了？”

我不敢说实话，我只有撒谎：“线在树枝上打了死结，我用力一拉就……拉断了。”

明德爷叔看看我的脸，又举起被割断的线头审视了一眼，好像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你不会说谎，你的脸红得像猴子屁股，风筝线是你用小刀割断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无言以对，头垂到胸口，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害怕得发抖。

明德爷叔叹了口气，抬头望望越飞越远的“龙图腾”，若有所思。

（选文时有删节）

乐思堡

放过风筝的同学应该不在少数，然而放过像“龙图腾”这样巨无霸风筝的同学一定罕有。“鲜红龙鳞、五彩龙头、金黄龙须、翠绿龙爪、银灰龙尾”，真是气派！

关于风筝与自由，文中的瓶盖认为线束缚了风筝，让风筝失去了自由。你同意他的看法吗？

从另一个角度来想，或许风筝正是因为有了线，才能够飞得起来，也正是因为有了线，才能飞得更高更远，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