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打造中国版“监管沙箱”
2019-11-26法人王占波
◎ 文 《法人》特约撰稿 王占波
今年9月联合国发布的《2019年数字经济报告》显示,全球数字经济总量已达到11.5万亿美元,占全球经济总量的15.5%。中国从最初的互联网后来者已经转身成为现在的数字经济领先者。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近期发布的《全球数字经济新图景(2019年)》白皮书显示,中国数字经济规模在2018年达到31万亿元,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达1/3,对GDP增长的贡献率达67.9%。
李克强总理多次强调,营商环境就是生产力,而数字经济领域对营商环境更为敏感。在2019数字经济大会上,国家信息中心副主任周民指出,从国内外经验看,加大数字经济灵活就业支持力度,不断拓展新的就业空间,营造包容、公平、有序、以人为本的一流营商环境,日益成为加快数字经济创业、数字产业创新资源集聚的关键因素。
那么,数字经济领域的营商环境应该与哪些要素有关?我们又该如何面对数字经济时代治理之下的冲突与平衡。
中国版“监管沙箱”如何建立
“水深则鱼悦,城强则贾兴。”所谓营商环境就是连接供给侧和消费侧的产业发展环境,除了市场对资源的配置手段,政府也是供需对接之间非常重要的调节机制,尤其在当前经济转型升级的关键时刻。一方面,通过数字化手段能够大大降低当前营商环境中的时间成本和物理成本,释放出更多的行政资源来为人民群众和企业办大事、办好事。另一方面,政府开放手上大量的人口、法人、地理、环境等基础库数据,会从根本上提高供给侧的市场主体对消费侧的需求认知能力,从而带来新的营商思路和方法。
仅以英国为例,英国金融行为监管局(Financial Conduct Authority,以下简称FCA),在金融科技(FinTech)方面提出的“监管沙箱”,就是被全球很多国家广泛效仿的先进监管。
所谓“监管沙箱”,就是通过提供一个“缩小版”的真实市场和“宽松版”的监管环境,在保障消费者权益的前提下,鼓励FinTech初创企业对创新的产品、服务、商业模式和交付机制进行大胆操作。2015年,FCA正式创立“监管沙箱”,并在2016年5月敞开第一个“监管沙箱”,继成功发布之后,英国、澳大利亚、新加坡等国相继建立了比较完善的“监管沙箱”机制。
新华社于2019年10月28日报道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首届外滩金融峰会时称,中国人民银行科技司司长李伟也在会上表示,央行正积极探索构建监管科技的应用框架,建立健全金融科技监管基本规则体系,打造“中国版的监管沙箱”,为数字化转型营造良好的正环境。
1969年10月29日,随着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局下属研究人员在斯坦福研究所和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实验室之间计算机首次连接,发出了第一条主机对主机的信息,互联网前身、美国军方组建的“阿帕网”诞生了。就这样,在美苏冷战的割裂与对抗年代,初生的互联网却以一根网线搭建起联通世界的桥梁。从最初只有几台电脑的局域网,到现在深深嵌入人类社会架构方方面面、用户超过全球人口总数50%的超级网络,互联网诞生至今整整50年。短短半个世纪,互联网技术广泛普及、迅猛发展并推动人类进步,在全球化进程中扮演了关键的技术角色。
然而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网络空间如同现实社会,问题与挑战共存:信息技术滥用、网络空间军备竞赛、黑客攻击和网络监听等仍是互联网安全和秩序的主要威胁;国际网络空间治理、未成年人网络保护、网络数据安全等仍是互联网法治体系亟须完善的领域。正如长久以来公众对于脸书(Facebook)的质疑一样:公众如何相信其向用户推荐的新闻内容不会掺杂特殊利益的取向?当越来越多的人依赖定制化的新闻推送时,人工智能甚至会影响到总统选举。也正因此,包括透明、开源在内的诸多治理原则,日益成为数字经济时代“新治理”的关切问题。数据治理、数据权益、网络安全、算法规制等议题,则必然纳入相应政策制定过程中。
冲突迭代中寻觅动态平衡
技术和创新带来的经济进步,本质上是一种生生不息的变化,正如经济学家约瑟夫·熊彼特所指出:创新通常是以一种“毁灭性创造”的形式来表现的,“从来不恒定,将来也不会”。新的技术,以及它们催生出的新产业、新商业模式的兴盛,就意味着对应的旧技术、旧产业,以及旧商业模式的衰落。因此,在每一次创新浪潮袭来之时,都会伴随着一轮“技术性失业”。就这个意义上而言,如何拥抱和驾驭技术,使其带来的机遇和福祉能惠及所有的人群,才是人类最大的机遇和挑战。
数字经济的崛起是一次重要的技术创新,和以往的任何一次创新一样,会促进社会发展、帮助我们破解当前社会中存在的各种风险。当前,传统的发展红利正在逐步消失,世界各国都面临增长放缓的压力。与此同时,收入分配差距拉大、环境恶化等各种风险在不断挑战我们。要解决这些问题,就必须找到新的增长动力。而以物联网、大数据、区块链、人工智能等为代表的数字经济方兴未艾,数字经济驱动作用从“波浪式”转向常态化,成为全球经济发展强大而稳定的引擎。
但就短期而言,确实也会引发很多风险和矛盾。仅以消费互联网领域的部分互联网+创业企业为例,2018年顺风车事件反映的应急处置机制不完善问题,就具有广泛的警示作用。此外,在共享汽车、P2P网贷、共享住宿、在线外卖等其他领域,也可能会出现危及人身财产安全的突发事件,如何进行数据治理体系建设,正是当下需要切实解决的问题。当前,风头正劲的人工智能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类日常生活,如果机器优化的规则不是以正当的程序受到监管和制约,那么很难保证其不被不法之徒所利用。
早在2016年10月19日,物理学家斯蒂芬·威廉·霍金。(Stephen William Hawking) 在 剑桥大学Leverhulme未来智能中心(Leverhulme Centre for the Future of Intelligence)的开幕仪式上就声称“人工智能可能是人类文明史的终结…其在人类历史上,可能是最好的,也可能是最糟糕的”。霍金并非“杞人忧天”的唯一一人,特斯拉、SpaceX的创始人埃隆·马斯克在2016年6月举行的“全球代码大会(Code Conference)”上声称:“人类可能沦为人工智能的宠物(“家里的猫”)”。在霍金、马斯克等人的推动下,超过892名人工智能研究人员以及另外1445名专家共同签署并发布了《人工智能23条原则》,以确保人工智能的发展行进在正确轨道上。
我们应该如何看待霍金、马斯克等人对于人工智能的担忧?见仁见智各有不同。脸书创始人马克·艾略特·扎克伯格(英文:Mark Elliot Zuckerberg)就曾批评马斯克“现在对于人工智能安全性的担忧,就如同两百年前担心飞机坠毁怎么办一样。如果我们总是过度担心安全性,我们就不可能造出飞机。“技术创新的复杂性决定了我们必须以一种包容审慎的方式来面对数字经济。
找到正确政策议题才是关键
沿着旧地图,找不到新大陆。新事物在本质上和旧事物有很大不同,这就决定了规制旧事物的方法很难规制新事物。创新对经济和社会的改变并不是以增量渐变的方式进行的,而是会呈现一种突变的形式汽车超越马车,电灯取代油灯,如果我们按照管马车的思路去管汽车,按照管油灯的思路去管电灯,那么这不仅无助于管控各种风险,反而会让新的技术永远无法发展起来。
事实上,历史上任何一项颠覆性的技术进步都伴随着诸多质疑,无论是原子能技术的发明,抑或是基因工程的突破,无不如此;但历史最终证明,人类社会的发展不仅没有终结,反而在一次次应对中不断迭代更新升级。
当前,数字经济正在不断走向深入,使人类的生产和生活发生深刻的变化。新技术带来的新工艺、新产品、新应用,不但让生产模式发生改变,也要求生产管理、组织方式进行变革;而新科技导致人们行为方式、生活模式的改变,以及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不同,则需要对过去的制度、法律法规做出修正,或者制定新的规则。对于这样的前景,我们不必惊慌,但也不可忽视。对待这些技术催生的新生事物,既不是“野蛮生长”,也不是“一棍子打死”不让其发展。为数字经济发展创造良好的营商环境,找到正确的方向并采取合理的措施,正是当下所应该重视的政策议题。
回溯世界近现代经济史,关于第一次工业革命为什么发生在英国,而不是其他国家,一直有不同的争论。但是有一点是大家的共识,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英国当时建立的金融、公司和知识产权保护制度,非常有助于科技成果的推广。正如诺贝尔奖经济学奖得主道格拉斯·诺斯(Douglass North)说的:工业革命与其说是技术革命,不如说是制度革命!
2019年10月24日,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就区块链技术发展现状和趋势进行第十八次集体学习时,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指出:“要利用区块链技术探索数字经济模式创新,为打造便捷高效、公平竞争、稳定透明的营商环境提供动力,为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实现各行业供需有效对接提供服务,为加快新旧动能接续转换、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支撑。”数字经济发展的现实和趋势使人们必须认真思考政府在数字经济时代面临的挑战与问题。中国在建设和发展数字经济时,必须充分借鉴各国规制数字经济发展的经验和教训,并结合自己的客观实际,营造良好营商环境,促进创新的制度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