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
2019-11-25于松涛
于松涛
新调来的郑局长体型偏胖。这人要是一胖，啥病就都上身了。尤其是高血压，那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因为这个，郑局长每天都要靠“暴走”来减肥。
傍晚，林荫路上“暴走”的人很多。小林和大张这对“铁哥们”总能撞见郑局长。以往，两个人只是跟局长打声招呼，便各走各的路了。今天，郑局长一招手，把他们两个叫到了路边。
郑局长一本正经地说：“这个月，咱们局办公室主任要调走了。你们俩平时工作都不错，最近组织要对你们进行考核。”
听局长说完这番话，小林和大张对视了一眼。大张连忙推辞说自己不能胜任此项工作，还是小林比较适合。小林心里清楚，大张说的不是真话。大张已经38岁了，再不提拔，就得干一辈子科员了。
小林也想谦虚一下，却被大张打断了：“郑局长，您还没有加入有氧运动吧？这个是可以计步的。”
“是吗？”郑局长显然对计步很感兴趣。说着，郑局长便把手机递给大张。大张是个“手机控”，三下五除二，便帮郑局长把有氧运动这一功能添加上了。
加上有氧运动，郑局长便兴冲冲地去体验了。打那以后，一向热爱运动的大张就不来散步了。每天都有不同的借口：要么是家里来客人了，要么是身体不舒服。即便是来散步，也一定不带手机。小林感觉到来林荫路锻炼的同事也少了。这样一来，小林每天都能在有氧运动的排行榜上看到郑局长的名字，日行一万多步，风雨无阻。而且，局长经常能够占领封面。小林搞不懂，溜须拍马的人怎么就这么多？
这天，小林还没把新闻稿整理完，就被郑局长叫了去。
“昨天你去看望贫困户高大爷了？”郑局长严肃地问。
“去了，去了。”小林不敢怠慢，连忙答。
“去了？”郑局长质疑道：“你骗谁呢？这是昨天晚上十一点半我截的图。”说完，郑局长把一张图发给小林。
小林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张步数排行榜的截图。上面赫然写着自己的步数：5230步！小林心里一惊：他精准扶贫的帮扶对象高大爷家在梨树沟乡，那里距离市区30公里，下了车，还要走大约5公里的山路。光这些山路往返就得走15000步！5230步，显然这是没去嘛！
“局长，我……”小林想为自己辩解，却被郑局长打断了：“小林啊，做人要诚实。我对你太失望了。”说完这话，局长便挥了挥手，示意小林出去。见局长不耐烦了，小林只好灰溜溜地走出局长办公室。
小林觉得特别郁闷。下了班之后，就约了大张到“强子串店”吃串。
酒过三巡之后，小林就把上午的事说了。大张气愤地说：“局长可真行啊！居然根据步数来判断一个人的行踪，亏他想得出来！咱光脚的，还怕他穿鞋的？”大张一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样子：“听说，郑局长从来不与夫人一起出门，想必也是为了干啥方便。”大张压低声音，继续说：“等到局长露马脚的时候，咱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兄弟出口恶气。”
瞬间，小林觉得大张是如此的仗义。两个人把酒杯往桌上一磕，一杯啤酒见了底。
机会真的来了！八点半，小林的屁股還没坐稳，大张就神秘兮兮地来到他身边嘀咕道：“郑局长接了一个神秘电话后，就匆匆忙忙地让我把他送到世纪大饭店。电话谁打的不知道，只知道是个女的。那声音娇滴滴的，挺甜。车上，局长还给夫人打电话说是去乡下了。你说，这里面有没有事？”
小林一下子想起去梨树沟的事儿来。你看我不顺眼，我也得给你点颜色看看。小林马上截了一张图，然后把局长的步数特意用“涂鸦”标注了一下。发到哪里呢？小林想。
“就发咱们局的工作群！”大张早就替小林想好了。
别看小林平时跟大张发牢骚，可真到了“举报”时刻，小林却犹豫了。要说起来这郑局长对我也不薄，去年年底的年度考核，局里还给了我一个“优秀”呢！想到这儿，小林改了主意：“还是别发了吧！”
见小林反悔了，大张急了，他一把抢过小林的手机，把截图发到了群里。
这时，小林才彻底醒悟：谁发的，局长能看不见吗？以后不得处处给自己小鞋穿啊？更可怕的是，局长夫人也在这个群里——人家两口子在一个单位！
小林越想越怕，想要撤回消息。可大张死活不肯还他手机，嚷嚷着就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两分钟之后，小林才把手机抢了回来。可是，消息已经撤不回来了。
果然，不到5分钟，局长夫人真的出门了。事情终于闹大了！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这个世界上卖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
“走，去看捉奸大战！”小林稀里糊涂地被大张拽上了车。
“捉奸？我只是发了一张截图啊！夫人怎么会知道局长入住了哪间房呢？”突然，小林意识到自己被人暗算了。
小林和大张只在世纪大饭店门口等了半个小时，郑局长夫妻二人便出现了。跟他们两口子一起出现的还有那位“娇滴滴”的女孩，女孩亲密地挎着局长夫人的胳膊，再看女孩的脸蛋，既像局长，又像局长夫人。
小林和大张都愣在了那里。经局长介绍，他们俩才知道：原来是郑局长在国外留学的女儿回来了！她昨晚凌晨到家，怕打扰父母休息就住了酒店。局长思女心切，急着去酒店接女儿回家，不告诉夫人，是想给夫人一个惊喜。谁知，夫人竟然自己摸上门来了。
“物归原主！”郑局长没好气地把一个物件摔在大张怀里。小林仔细一瞧，是个“摇步器”。小林认识这玩意儿，它是一种用来作弊计步的工具，只要把手机绑在上面，坐在家里也能日行十万步。
送这玩意儿干啥？小林一下子恍然大悟：大张这是想让局长摇出上万的步数，掩饰自己去宾馆“约会”的“罪行”。你看看，人家多会拍马屁！而自己却把截图发到了群里！
小林一夜无眠，想想最近发生的事，真是让他“步步惊心”！自己晋升的机会肯定没了，办公室主任这美差非大张莫属了。
第二天，小林无精打采地去上班。谁知，郑局长竟然郑重其事地公布了小林晋升为办公室主任的消息。
这下，小林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自己惹了局长不高兴，怎么还能被提拔呢？小林连忙找局长问个究竟。郑局长解释说：“小林啊，你把截图发到群里，这是对我的提醒和保护。局领导更不能带头违反工作纪律！大张送我个摇步器，这是害我，是在怂恿我犯错！你才是真的对我好！”
小林这才知道，自己因祸得福。
郑局长接着说：“大张成天弄些歪门邪道，这样的人我怎么能提拔呢？你去梨树沟那张步数截图也是他发给我的。”
小林连忙解释：“我那天没去梨树沟，是因为高大爷正在市人民医院接受手术。正是农忙，村里没人照顾他，我就过去又护理又交款的。”
郑局长拍拍小林的肩膀说：“这事儿，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和证实的。这也是组织提拔你的主要原因之一……”
小林欣慰地笑了。
从这以后，小林每天照例去林荫路锻炼。不一样的是，他觉得人生的每一步都是那么从容，一点都不惊心。
〔本刊责任编辑 马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