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
2019-11-22刘墉
爱你·健康读本 2019年10期
刘墉
药枕声色不凡,提起来沙沙作响。闻闻气味,有薄荷的清凉、桂皮的树香、甘草的甜味……活像置身中药铺。躺上去,就更不同了,不但像绿豆壳一样,有些滚动的声音,而且夹杂着干叶子折碎的音响,偶尔还发出断裂的声音,想必是由桔梗一类小枝子发出的,于是每一转头,便像是步入黄叶满地的秋林。
这药枕是否清心我不知道,只晓得每天早上起来一头的中药味,连女朋友都嗅出来了,歪着脸问:“你是不是天天喝苦茶?”
于是我为她也买了一个,当别人洞房里都是一对龙凤大花枕的时候,我们的却是两个又小又扁的药枕。
只是这种情况没能维持多久,睡惯高枕头的她不得不换回一个厚厚的、大大的棉花枕。许多朋友见到我们的床,都猜那个药枕是她的,大厚枕是我的。听到实情之后,朋友发出奇怪的笑,好像我的卧室里“乾纲不振”,老婆有以大吃小之嫌。
搬到美国之后,药枕虽然没有带,但床上仍然是一高一矮,妻的枕头足有我的两个厚。有一天,转过脸,看她高高在上,便笑她是高枕无忧了。
“如果你有忧,我能无忧吗?枕得再高也没用!”
应邀回国好长一段时间。这次从台湾飞回纽约,走进卧室,一惊,原来一高一矮的枕头居然都变成了矮的。
“你改睡矮枕頭了吗?”
“没有。”
“那么你的高枕头呢?”
“收起来了!”妻说,“你每次一走就是三四个月,我明明一个人睡,何必用高枕头?只要摆两个矮枕头就够了,平常并排放着,看来好像你还在家,晚上睡觉时把它们叠在一块儿,变成一个高枕头。”
“我回来了,怎么办?”我笑道,“快拿出你的高枕!”
“不用!你不在,你的枕头是我的枕头;你回来,你的肩膀是我的枕头。”
(摘自《悲欢离合总是缘》现代出版社 图/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