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质学,去探寻一个46亿年的浪漫故事
2019-11-22慕雪
慕雪
说到地质学专业,很多人会联想到“背着仪器上山挖矿石”的场景,这只是人们对这门学科的片面理解。时代在不断发展,地质学可不仅仅只局限于挖地找矿。
地质学是研究地球的物质组成、内部构造、外部特征、各层圈之间的相互作用和演变历史的知识体系。火山爆发、冰川运动、地震、海啸、台风、雷电、森林大火以及泥石流滑坡等,给人们带来哪些巨大的影响;晶莹剔透的水晶、光彩夺目的宝石,是怎样形成又是如何被开采利用的;沧海桑田,大陆漂移,它们又是如何相互作用、联系在一起的?这些都与地质学有着很深的关系。
我眼中的地质学
地质学到底研究什么?
说起“数理化天地生”,大家耳熟能详。可是,真要深究这个“地”字都囊括些什么,恐怕就不见得有几个人能说对了。对我们这些真正学地质的人来说,常会听到一些啼笑皆非的答案:“你们不是搞土建/考古的吗?”的确,这些学科免不了跟地打交道,但它们真的跟地质学相差十万八千里啊!真正的地质学——或者说广义的地球科学,其实只有一个主线目的:那就是在空间和时间的框架下,认识地球的构成和演化。
所谓空间框架,即我们需要了解地球的结构、成分、各成分间的相互关系,以及这些关系背后的动力学机制。而之于时间框架呢,我们主要回溯地球的历史,我们想弄清楚:自从它诞生至今的这46亿年内,地球上到底发生过哪些事儿?这些事儿为什么会发生?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这一套时间加空间的框架,构成了人类认识地球系统的主要逻辑线,我们一般称这条逻辑线为地质理学(或理科地质),它包含了岩石学、构造地质学、古生物地层学、地球化学等二级学科门类。
人类之所以要认识地球,必然是为了满足一定的目的。面对无限广阔的大自然,人类的好奇心算一方面,但在马斯洛金字塔里,好奇心毕竟不是最底部的元素。免于饥饿和物质匮乏,对人类来说才是优先级更高的事情。所有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一个基本出发点上,即,我们必须源源不断地从自然界获取资源,才能维持生存,进而发展。那支撑我们生产生活的各类资源,都来自于哪儿呢?事实上,除了生物圈和淡水资源外,所有的生产生活资料,到头来,都只能问岩石圈要。
工业所需的金属材料,来自于岩石圈;建筑业所需的石材水泥,来自于岩石圈;高新产业所需的稀土有色,来自于岩石圈;驱动机器和交通网络的石化能源,来自于岩石圈……这还不够,甚至我们日常使用的塑料、化纤等制品——这些看上去跟无机世界没多大关联的东西,同样来自于岩石圈。
总之,我们的许多生产生活资料,都来自于岩石圈。人类对岩石圈资源有着持续不竭的旺盛需求,这份需求,决定了地质理学必然要发挥它的理论价值,为资源的勘探开发提供实际指导,这些面向生产的应用型地质学,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工科地质”,比如各式各样的资源勘查工程(油气资源、固体矿产)等。
地质学怎么进行研究?
既然地质学这么重要,人们又是靠什么途径跟地球打交道的呢?靠岩石。
可以说地质学主要的研究对象,就是岩石圈。道理很简单:其它圈层的运动演化信息,只有在岩石圈中才能保存下来。今人虽然看不到亿万年前的地球光景,但古代的事件,却能在岩石圈中留下蛛丝马迹。
跟岩石打交道,门道就多了去了。先陈述一个基本概念——岩石,是矿物的集合体,而矿物,则是天然的单质和化合物。这个概念是一切地质学研究的出发点。一个合格的地质学家——无论是研究哪方面的,都必然得先熟稔矿物和岩石,知道它们的成分、结构,知道它们应该形成于什么环境。在这个基础上分别往小、往大走,才算真正打开了地质的大门。
往小了走——比单质和化合物更小一级是什么?化学元素。不同的化学元素在地球上含量不同,因此有主量元素和微量元素之分。很多元素对环境条件极端敏感,它们在环境因子的控制下,要么聚集、要么分异,要么相互之间进行化学反应。所有这些信号,都成为我们反演古代地球环境变化的线索。因此,通过岩石学、矿物学和地球化学,我们就可以追溯岩石形成时的环境特征和动态。
往大了走——就是地质构造。地质构造大致可以划为两类:一类是环境构造,比如地层、火山机构等;另一类则是力学构造,比如断层、节理等。前者对应着具体环境下的地壳造物,而后者则对应着地壳内的应力机制。当丰富多彩的构造样式相互组合,构成一个相对稳定、规模也更大的独立集合体时,就是地壳的基本动力学单元——板块了。现今地球上大小板块几十个,它们之间会相互分裂、也会相互聚合。绝大多数星球级别的地质特征,都是在这个级别上塑造出来的,比如造山带、平原、高原、海沟、大洋中脊等等。而研究这个级别上地球演化规律的学科,就是地质学最大一级的框架——所谓的大地构造学了。
尽管大地运动纷繁不息,但所有的这一切,其实只是一个舞台。有舞台,自然就要有演员。这时候,就该生物圈出场了。从38亿年至今,生物在地球舞台上書写的这部编年史,绝对不逊于无机世界的任何一个篇章。专门研究地史时期生命特征与演化脉络的地学分支,叫做古生物学;而鉴别每一位“演员”应该隶属于哪一幕的学科,则是地质年代学。
我和地质学的故事
上述所有这一切,都不是我们坐在钢铁森林里凭空想象出来的空中楼阁。要想了解大地,永远都有且只有一个方法:走近她——走近原生态的岩石圈,走近真正的大自然。地质学家面对的,每一次,伴随而来的都是艰辛与风险;每一次,伴随而来的都是未知与刺激。
你问这值吗?很抱歉我无法给你答案。这是一个冷暖自知的体验。“值不值”、“有没有意义”,本质上是一个价值理性问题,而不是一个科学问题。
我只分享我的感受。
我确实体验过高海拔的缺氧,也目睹过帕米尔高原上转瞬即逝的霞光。我确实在无人区体验过风餐露宿,但帐篷外那纯净的银河,也足以让安静的午夜沸腾。我看见过马琳诺的寒冬,热带波涛被尽数冰封;也见到过第三极的升隆,那是特提斯敲响的晚钟。我听见过陨石摩擦大气的绝啸,盖过了千万巨龙的悲鸣;也推演过盘古之陆的崛起,让大地傲然于行星。
这就是地质学。地质学就是人的故事与地球故事的交汇,我能看到的、学到的,将来还会更多。
当46亿年的故事,一篇接一篇地融进我的生活体验时,我可以说一句,它们真的很棒。
(溯 鹰)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地质人”的修炼
地质人翻山越岭,下河出海都是常事,北戴河和周口店实习基地是地质人的摇篮,地质锤和罗盘是他们探索地球46亿年历史的贴身法宝,珠峰和可可西里也曾有他们的足迹。但,地质人的修炼远远不止这些,地质填图、信手剖面图、地质踏勘、编录和取样……地质人真正做到了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从摇篮迈出第一步
在世人眼中,周口店是文明的“摇篮”,因“北京人遗址”而备受瞩目,在地质人眼中,周口店更是人才的“摇篮”,培养出了一批批学界翘楚、业界精英。
周口店丰富的地质资源就像一部“天然的地质百科全书”。中国地质大学(北京)周口店实习基地自1954年建立以来,数以万计的地质人在这里接受全面、系统的实践锻炼,很多地质人都把周口店看作梦想的起点,从此将地质事业确立为自己终身奋斗的目标。
从同学们的实习日记中就可以看出基地实习的种种艰辛。“实习基地建在山坡上,周围草木茂盛,蚊虫横行。甚至还有蛇出没。好在现在实习基地的宿舍已安装了空调,不仅扫除了同学们野外归来的暑气,还使得宿舍开窗的频率大大降低,从根本上降低了蚊虫在宿舍出没的概率。此外实习基地的食堂和浴室开放时间均有严格限制,这些对于在校园中过惯了安逸生活的我们来说,初来时颇不适应。
艰苦朴素之后,便是求真务实。这也是地大的校训。有同学坦言:“周口店实习让我们走出了课堂,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地质工作的艰辛。但我们每个人都发自内心地感谢身上又红又痒的包,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被汗水浸透的衣衫和奋笔疾书的夜晚,这些让我们第一次感受到地质精神在血液中沸腾。周口店实习为我们未来的地质生涯扣上了第—粒扣子。”
跨国科考不再是神话
2017年12月至2018年8月,来自中国地质大学(北京)的3位老师和12名学生乘着“向阳红10号”科考船,参加了中国大洋49航次在西南印度洋多金属硫化物勘探合同区的科考任务。在考察过程中,同学们有机会认识到电视抓斗、摄影拖体、中深钻及温盐深剖面采水系统等四种大洋科考的神兵利器。岩石与化石不只存在于地面,广阔的海洋也是地质人的研究范围。
一个台格的地质人需要具备良好的心理素质和过硬的身体素质,野外、海外、国外的地质实习和科考首先是对地质人身体素质的考验。科考船上封闭的活动空间、有限的资源供给和晕船的不适就是对海上地质人的考验。
2018年8月,中国地质大学(武汉)的10名本科生赴澳大利亚顶尖的研究型大学之一詹姆斯库克大学访问,并与该校地球与环境科学学院的18名本科生开展了为期18天的联合野外地质实习。实习地区在是世界著名的矿产资源产地、澳大利亚矿业重镇芒特·艾萨地区。实习中,主讲教师首先带领大家对实习区进行踏勘,辨认主要地层和岩性,认识特殊构造和蚀变现象等。通过此次实习,同学们对铅锌-铜矿床和铀矿床进行了详细考察,重点观察了矿体野外露头、露天采坑和钻孔岩芯。
手绘本领体现专业素养
为了促进地学与艺术的交融,感悟地学的博大精深,同学们还经常到学校逸夫博物馆,听讲解、看化石,与地学零距离接触,寻找故事、创意和灵感。同学们随身携带着纸和笔,会对各自感兴趣的展品速写。有的同学以写生的方式描绘对象,有的同学结合自己的理解勾画想象中的远古动物,还有的同学针对化石局部进行描绘。同学们的速写风格各有不同,体现出了应有的专业素养。
地质人的手绘本领很不一般,他们笔下的恐龙、始祖鸟及其他远古生物可谓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地质人的工作环境从来不是舒适安定的,每一次野外工作都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困难和挑战。《地质人》中“戈壁滩有我们身影,带着坚定信念和使命”的歌词,描绘出了地质人愿为地质事业献身的壮志豪情,也引起了校内外千千万万地质工作者的共鸣。
(李婴来)
地学游击小分队在行动
2018年7月,我们地学院260余名学生在10名导师的带领下前往安徽省巢湖地质实习区进行地质实习。
巢湖的七八月份热浪袭人,老师给了我们半天时间休整,在教室里为我们详细介绍了巢湖的行政划分及自然景观。我们被分成两个大队,每队又分成三个小队,小队中又包括两个小组。为什么划分这么细呢?因为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恶劣的天气,还要面对马蜂、毒蛇等来自大自然的危险。
地质锤、罗盘、放大镜成为我们的标配,足够的水、药物、防晒品也成为每个人背包中不可缺少的物品。两个大队每天去不同的山脉与高地进行地质勘测。七月的巢湖太阳毒辣,我们必须在6点之前吃完早饭、整装待发。每天要途径丛林、草地以及光秃秃的采石场,甚至垃圾场也是我们的勘测点。
我记忆犹新的一天是我的微信步数近40000步, 近20公里。你可能觉得40000步算不了什么,但是如果要持续在接近38-40度的高温天气中背着罗盘地质锤穿过丛林翻过三四座大山,这显然就是一种壮举了。
那天我们照常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出发,在老师的带领下来到河舟组、黄龙组、栖霞组地质所在地。我惊讶地看着我周围零零散散的墓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那几个同学还愣什么,还不把你们的记录簿、罗盘、地质锤拿出来。”张教授站在太阳地里对我们说道。没想到我竟然要在墓地旁动土,我用地质锤很小心地从岩层上敲了几块岩石下来,然后选了其中三块最具代表性的岩石,用铅笔在上面写上河舟组,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这叫作采样,每到一个测点都要带回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岩石回去研究。
“看这岩性、看这走向、倾角、坡度……这些墓主人选了块宝地呀,地底下结实着呢!”张教授举着手中的罗盘说。张教授是三位带队老师里面最有经验的老师,据说他来巢湖已经四五次,各处的地质构造已经研究得很清楚了。我们在哪儿,他就在哪儿,他就是我们的导航灯。
我们长途跋涉,太阳晒在身上,我似乎能听见皮肤干裂的声音,但是没有人抱怨,只有汗渍在悄无声息地形成。我们越过了两座山,带的几瓶水早就喝完了,忍耐着饥渴与疲惫,测了20多个测点。最后一个勘测点在一座名叫“凤凰山”的山顶。前面领队的张教授突然停住了,“今天就这样吧,大家先在这里休息。来几个体力好的,和我一起去把最后一个测点测了。”张教授说完就上去了。大家愣了一下,没有人坐下,都跟着上去了。我想这就是地学精神吧,不怕苦不怕累,大家一起扛。我们到达山顶后看见了另一种风景,那是碧波萬顷的巢湖,也是生机与成长。微风吹在脸上,所有人都觉得不负此行。
七月末,我坐在列车上,看着周围黑了一圈也结实了很多的同学们,大家都是开心的、充实的。实习带给我们的是成长、是磨练。突然手机震动了下,收到了这样一则消息:西南石油大学师生新疆野外考察,意外遭受泥石流,4人不幸遇难。在返程列车上我彻夜难眠,这件突如其来的事件震撼着每一个地学学子的心灵。2017年暑假,我们随老师前往广元进行地质实习。在四川,8月是多雨的季节,一下雨,基地就会停电断网,洪水夹着碎石从山口一泻而下,大的时候能漫上公路。那是我第一次出野外实习,没有太多经验,所以一下雨就怕得要死,生怕会爆发山洪。
放弃容易,但坚持一定很酷。早上我在新闻客户端上写下“地学人不会怕”的长篇悼言,我想不管这个行业是多么艰苦、危险,此刻我们都不会畏惧。我们将拿上仪器继续前进,天亮就动身,雨停就出发。因为国家的发展需要我们,我们能做的就是热爱这个行业,去奋斗,去献身。
(文 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