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场（组诗）

司玉兴

出 场

替一场雪飞翔，一粒浮尘

越过夜晚，灯火描述昏暗

留下一片饱满，让爱有依靠

拼凑一个完整的别离场景

我该跟谁谈判

一只鹰闭上眼睛

它以向下的姿态填补轮回

瞬间的命运，瞬间的念想

一棵树向上仰望

它的声音和法力，来自根部

垂下去的忧伤，多么辽阔

一朵花，心房坍塌

不要说出力量和信仰孰大孰小

让云朵从容飘，让河水自由流

隐疼在缝补伤口之外的不测

一个人坐着坐着，就会交出自己

一个人站着站着，就会泪流满面

日月星辰，落进山川、河流

隆重的礼仪，等待一个人出场

他以子民和财产，交换一个朝代的结束

悬崖边

让秘密掩护一次苦难的去向

风在头顶，也在脚下

不要轻易说出，刀刃上的伤痛

一旦落下，就是晴天霹雳

一双手需要多大握力才能脱身

荒凉的思想，终于安静下来

亲人睡了，也许梦里没你

他们心跳有力，他们呼吸均匀

安逸的夜里，他们没有一个多余动作

梦里高抬深埋每一个亲人

一颗颗地下的种子，并在一起

他们耐心腾挪一块安静地方

——给人间的亲人，足够的呼吸

说服一块薄冰

搬走内心的石头

花朵开在自己的悬崖边

一面镜子

菩提树困了

听经的人醒着

风在靠拢、集聚，从一侧袭来

铜铃声散开

由近及远的念想

时而绵长似洪流，时而急促如雨滴

散落田野的

除了花朵，还有骨头

花朵开成骨头，骨头没有幽香

藏匿身体的

除了疾病，还有伤痕

疾病掩盖伤痕，伤痕无法祛除

一条河没有肋骨

它以躯体击碎顽石

一个人长满肋骨

他流下柔软的泪水

一面镜子里，看到的还是自己

靠近它，你就饱满一些

远离它，你就消瘦一些

什么都不想

一只鹰，能从天空里取走什么

一阵风，能从石头里取出什么

相信，是鹰连累夜晚

相信，是风放走黄昏

青青山坡，花朵还不知道——

一缕阳光在靠近

它迟迟的依偎，是我右肩的幸福

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

更多时候，走进眼里的不是风沙

它抽象而浑浊，不给你理由

它似乎叫醒你，却又不开口

真的什么都不想，就连我的名字

雪，不会无缘无故模糊一个清晨

风声又起

被风提醒——

春天的疲惫，挨着花朵和阳光

被风收留——

黄昏，在铜镜里转身

光阴，推着光阴的寂静

被风监护——

桃花的额头，烙下忧伤

桃花的腹部，繁星犹豫不前

饶恕舌头、喉咙和罪恶，落地为安

被风埋葬——

一粒盐，默然泛白

一块岩石，清理刀耕火种的痕迹

一盏青灯，告诉我深夜里的荒芜

我们的确需要，一些呼吸的平稳和均匀

草 绳

半夜惊醒，我在梦外

牵着童年的草绳

一截绿色的草绳

一截醒着的草绳

蜷在墙角，一条山间的青蛇

握在手中，舌尖没有毒汁

多年过后，故乡没有一截草绳

正如我，回不到自己的位置

风停了，叶子落下

秋天的声音高过鸟鸣和虫吟

秋天的痕迹，去了哪里

灰烬一直就有，我告诫自己

一朵花替我落下，她淡然、从容

我悔恨做出的决定，此刻的情绪

大地一再呈现她的朴素

草木会以怎样的方式缅怀

突如其来的雪

突如其来的雪

不像月光，食盐，银发，晨霜

一粒粒白色药片，缓解夜的喘息

疼痛慢慢散开，风在四处打听

没有拒绝来访，不会咽下秘密

翻开病历——

我在一个亲人生命告急的信号灯下

一旦按响报警，将会永久忏悔

我们都不懂生与死的密码

暂且，维持他内心需要的

也许是寂静，是释然，是怀念，是挣扎

也许，他什么都不去想

人间的匆忙，让我们忽略得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