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无声处
2019-11-20山西李需
山西◎李需
晋祠
晋祠,在三千年的远方,一泉潺湲。稻黍和梦。遥远的星光。
一个叫唐叔虞的长者。一手搂定悬瓮山,一手搂定迤逦的岁月。
还有,黎民粗犷的喘息。
以礼,以仪,以古朴的风。
以爱,以温暖,以山脉之起伏的秩序。
让千年万代之天下,始有晋。
晋祠之内,周柏苍翠,唐槐葱郁,延伸着时间的寥廓。亭台楼阁,雕龙画凤,演绎着历史的恢宏。
鱼沼飞梁,是远古穿越至现代的见证。圣母仕女,泥彩釉光,跳荡着创造的光芒。
宋朝的露滴,还在闪烁。
元代的小令,还在弥漫。
宛如一种日久弥新的铺排,宛如岩层上的灯盏。一边是仪态万方的皇家园林,一边是一衣带水的田园风光。
黄河抚琴,素绢拂袖。
太行舞墨,氤氲渺渺。
晋祠,在三千年之后的今天,依然如三晋文化之沸点。
用一种腾挪、跳荡的优雅,入云,入霄汉。
抑或,只是用一种沉默和简约,静水流深,花红柳绿。
平遥古城
高耸的城墙,如同王朝的屏障。无论是隶属于晋于赵,还是秦汉与明清。更迭和转换,都无法阻碍它的波澜和壮阔。
土字型的街衢,平放着是民心,立起来也是民心。
票号、商铺、镖局、客栈,以及“日升昌”的荣耀,汇通天下。
历史最浓墨重彩的就是:民强则国强,邦兴则国定。
我在平遥古城彳亍。
一座距今已六百年的平遥衙门,以一种“公生明、廉生威”的气度,深深感染着我。
一座文庙,仍然是殿宇轩昂,仿佛一座文化的山峰。
“霞叠楼”“栖月楼”“瑞霭楼”“凝秀楼”,如同一种诗意的标识,依然在时间的隧道里闪烁,绽放光彩。
我在平遥古城溯源,追寻晋商崛起的奥秘。
我透过历史的间隙,依稀看到的是一种包容。
兼山河,兼家国,兼天下。
或者,是一种氛围。王朝的氛围。文化的氛围。历史的氛围。
还有,此起彼伏的民俗:旱船、高跷、龙灯、竹马、地秧歌。
历史有许许多多的原型。在平遥古城,它最直接的原型就是,农耕文明日益勃发之后的那一丝丝萌动,和最后的爆发。
货与币的流淌和聚齐。
走西口的小调,闯关东的豪迈。
最终都不只是让我们来还原一种久远的自豪,而是要让我们用岁月隧道里的光环,继续砥砺前行,发扬光大。
云冈石窟
一种文化的兴起,总有它的理由。佛文化,亦如此。
云冈石窟,裹历史之长风,依武周山之劲健。至北魏,历数朝风云,一路飘逸,彪炳青史。
何故?
何由?
沿着历史的脉络,以一种顶礼膜拜的虔诚,我在45个洞窟中,或仰望,或凝视;我在51000尊石雕下,或感叹,或追索。
我在寻一种交织的文化源起。
而此时,时间却如同一只巨大的筛子。它到底会向我过滤些什么?
皇权和江山。慈悲和信奉。佛法和民心。艺术和智慧。甚或是长河落日,落日浑圆,苍山碧翠,大漠如烟。
还有——平等、因果、轮回。众生、因缘、灵魂。
远处的目光,近处的色彩。
路与桥。
我信奉,一种文化的长久不衰。那是因为任何的一种肃穆和庄重,都有着它既接近现实的熟悉又深藏内敛的陌生,让我们靠近,却又无法参透。
我信奉,一语成谶。我更信奉,人性的荒唐,人性的善良,人性的泯和灭,人性的返璞归真。
悟性与道。
在一条河流里,翻卷着浪花。
感念像时间深处的花朵,点缀来时的路程。一半是盛开,一半是凋谢和无奈。
其实,在云冈石窟,历史就是一柄旋转着日月的镜子。
一面照着的是佛光无限,大爱无边;一面照着的是栩栩如生的艺术再造的真实和虚渺;
一面照着的是朝代变迁,历史的深邃;一面照着的是山河依旧的奥妙和久远。
一面照着的是佛文化的深厚和磅礴;一面照着的是草叶上滚动的露珠,来世和今生。
司马光墓
鸣条冈上,涑水河畔。有风之萧瑟兮,有雁之鸣啾兮。
我想用触摸,再次感知一个少年妇孺皆知的故事。
或者,再次感知大宋王朝一位官员、一位史学家睿智的目光。
而在我的面前,却只有:茔地、碑楼、碑亭,还有一座静穆的余庆禅寺。
这些,仿佛还都在叙说着一些久远的陈年往事。
虽然,在我刚一踏进司马光墓地,它所映现给我的确实有几分衰败和苍凉。但是,我还是不自觉地正了正自己的衣冠。
因为,对于这位彪炳史册的先祖,我依然感到一种巨大的光环,在环绕着我,包围着我。
因为,对于一位古代的高官,他本身所具有的那种文化的光芒,的确至今还让人深思和钦羡。
更因为,只有最贤达的官员,才是天下之幸、黎民之福!
司马光墓,就历史而言,它和许许多多的古陵墓一样,已然早就成为一种时间的记忆。
但是,时间的亘久,并没有磨灭它无与伦比的伟大。
一部《资治通鉴》,如同人类历史天空的一道虹翼,既照着朝代的更迭,也照着人类历史的兴盛和衰败。
历史不会重写。但历史往往最能够与更远的历史达成一种最后的默契。
——此时,我依然站在那条叫鸣条冈的丘陵上。
我最深切的感受就是:时间的邈阔,历史的恢宏,文化的伟岸。
而一部煌煌史册,至今,还仍在被无数的人翻着、翻着——
翻出生命的风声。
翻出黄河一泻千里的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