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红肩章
2019-11-19康德华
军号的嘹亮,诉不尽军中往事;军歌的激荡,唱不完青春芳华。当时间的钥匙轻轻捻起记忆的尘封,十六年前军校的那段千锤百炼、淬火成钢的岁月,宛如响彻耳边的集结号,点燃着我们彼此心中无法磨灭的青春梦想。那些熟悉的名字,那些生活的点滴,属于青春,属于岁月,属于梦想开始的地方。
强化训练不寻常
正是从军路上的那些悲壮和豪迈,让青涩加速蜕变为成熟。我与66名军校同学就是在“向后转就没有未来”的义无反顾中,追逐着那个“仗剑天涯”的梦想。军姿训练时的汗流浃背,枪响靶落时的振臂欢呼,汗水、泪水、血水,共同演绎出一场属于我们特有的梦想与浪漫……军校入学的前三个月,军事强化训练是每个新学员的入门科目,这是从一个战士向一个合格学员的过渡,每天坚持三遍五千米长跑,伴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我们已经跑完武装越野。高强度的训练之后,早饭基本无人问津。训练强度超过极限,只为能够在第一批授衔学员的队伍里找到自己。在体能训练中,很多战友都在暗暗地给自己加码,让自己的身体状况和军事技能达到最佳状态。
艰苦的训练生活里,常常会发生一些让人忍俊不禁的开心事。小梁同学大块头,刚入伍时候体重足有200多斤,为了保证体重符合达标,他每天跑三个十千米,训练量足足增加了一倍。夜晚的军校格外安静,知了的吱吱声顺着窗台爬到了寝室,当然,还有小梁同志的“万马奔腾”一一全身负重15公斤的原地跑。小梁不但在体能科目上加码,在饮食上也是“自虐”自己,一日三餐合并一餐,饿了以水代餐,且不限量的狂喝,且自嘲说: “水也可以当饭吃。”后来我发现小梁是个“骗子”。一天深夜,我迷迷糊糊起来上厕所,学员队的厕所是一个大套间,外面是水房,里面是厕所,厕所里面没有灯,只是借着水房的灯光,显得有点昏暗,我推开厕所的木门,从最里面的隔断(因蹲便损坏停止使用)里传出“悉悉丝丝”的声音,我顿时打了个冷战,心里默默地想着,该不会是老鼠吧。于是,我蹑手蹑脚从水房打来一大盆水,哗的就泼了过去,只听见隔断里“嗷”的一声,小梁同志操着东北大汉的口音:“谁啊!”只见他左手握着大鸡腿,右手拿着肘子肉,从隔断中走了出来,头发上的水止不住的流到背心里,他一脸惊恐地看着我:“你是不是有精神病啊?”无辜愤怒的表情让我笑的弯下了腰,尽管蹲着,要笑个不停。从那以后小梁再也没有背着大家偷着补充体能。
三个月的强化训练对于我们每一个新学员来说都是一次严峻的考验,虽然每名学员在当战士时都有一定的军事科目基础,但是强化训练不光是身体的磨练,还是一次战斗意志的检验。同学小曹入学前是连队文书,可以算是典型的学霸,平时连队出板报,整理文字材料,他样样精通。可是小曹的军事水平却不尽人意。入学后的第一次徒手5000米跑,小曹足足用时30分钟,远远超过了我们规定的合格线,到达终点后,小曹两眼圆睁,口吐白沫,着实把我们吓坏了,可能第一次的经历给小曹留下了痛苦的回忆,从那以后,只要学校测试5000米,小曹都会跑到口吐白沫,以至于大家都称他为“吐沫哥”。随着训练的适应,我们的身体素质有了明显的提升,5000米的记录早已经被我们抛在了身后,同时,却有更加严格的训练等待着我们。
在众多训练科目中,对于我记忆犹深的是第一堂战术训练课……战术教员姓王,吉林榆树人,中等身材,四方大脸,肤色黝黑、眉宇间透着几分霸气。第一节课,王教员没有过多给我们讲解动作要领,而是让每名学员不间断出枪100次,听到这个命令时,大家都惊呆了,要知道八一式自动步枪重3.4公斤,常人连续出枪10次都很难完成。训练中,很多同学的手都磨出泡且泡破出血,胳膊都抬不起来了,高强度的训练和炎热的天气使人的体能耗费得极快,战友们的体力几近虚脱,汗水夹着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气喘吁吁中真想把枪托摔到王教的脸上。尽管这样,王教还说,任何人不许停!身体和地面摩擦,难免要磨些皮肉。训练场如战场,前方就是敌人,停下来就是流血牺牲,谁停就给我再加100次!后来明白王教员的良苦用心,意志的磨练往往来自于不断地反复地坚持,每每想起这些,总会心中怀有歉意,还有感激。也许这段经历在脑海中落下了“后遗症”,在以后的日子,无论课上还是课下,每见到王教员都想卧倒准备出枪的动作,最有趣的是多少年以后,有一次王教员应邀参加一个同学的婚礼,在婚礼现场王教喊着同学小何的名字,可能是声音大了点,小何未作任何迟疑,一个标准的卧倒动作,惊呆了现场的宾客….
军校生活被这些无休止的训练充盈着,形式上有些枯燥乏味,内容上近乎千篇一律,但对我而言,它依舊值得怀念。就像罗曼罗兰说: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旧热爱生活。
多彩记忆,美丽邂逅
渐渐地,我似乎习惯了军校里整齐划一的生活,习惯了每天这样按部就班的训练,直到我遇到了生命中的那个她。那次美丽的邂逅,让我改变了对军校生活枯燥无味的印象。2004年的深秋,我生了一场“奇怪”的病,每天不停地打喷嚏、流鼻涕、眼睛红痒,症状和感冒颇有几分相似,校医就按伤风感冒给我静点一周,结果病情未见好转,反而加重。于是,校医把我转到了武警医院,入院的第一天,我参加血液常规检查,刚走进检验科,一个女军医走过来,虽然她戴着口罩,露出的大眼睛,忽闪着长长的黑睫毛,眉宇间透着清秀靓丽,更撩动心扉的还有那乌黑的秀发,一种强烈的归属感抢先入心。随着流年荏苒,我明白那一刻,那一眼,都是缘分。当时,我一遍遍在心底默念,她就是我梦中的她!耳边似乎响起《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她的侧影久久在我心底萦绕。“康德华,你的化验单出来了。康德华……”那优美动听的话音简直无与伦比,我呆呆地看着她,足足发呆两分钟,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她。我从化验单上获悉了她的名字,也知道了我的病情一一过敏性鼻炎。虽然承受着疾病的困扰,但我却不希望早日康复,更希望每天都去化验一次。之后,我开始关注并悄悄地打听和她有关的事,当我得知她目前还是单身的时候,我的心像一只脱了缰的野马,欢快的奔向自己的草原。我知道,书本上的一见钟情降临在我的生活里,情感中。虽然我的单相思她并不知晓。
回到学校后,我心潮澎湃,一直想找个机会向她表白,思来想去,我决定用一个老套的办法表达我对她的爱意,就这样,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开始了。信中我详细介绍了自己,同时向她表达了爱慕之情,洋洋洒洒写了几页信纸,为了能够打动她的芳心,数不清自己去了多少次图书馆,翻了多少本书,收集了多少个美好的语句,积累了多少个浪漫的文字。生活就是这样,有时,你说不准它会以怎样的方式反馈你,你也说不准它会给你怎样的惊喜。信中我特意用中性笔大大得写出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满心欢喜得期待着来电的声音。然而,一天、三天、十天都过去了……信件如石沉大海杳无回音,最初,以信可能还没到、可能到了收发室她还没去取、可能工作忙还没来得及看等等说辞安慰自己……种种假想在我脑海里飘过。就在我心灰意冷准备放弃等待的时候,手机收到一条信息:“同学你好,信己收到,未及时回复勿怪,希望你能珍惜军校美好时光,努力学习,不要荒废了学业,争取早日成为一名优秀的军官!”虽说只有寥寥几语,但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心满意足,幸福至极。从此,我们鸿雁传书,开始了马拉松式的爱情,苦思冥想的每首藏头露尾诗,都成了我爱的告白。为了爱情,为了和我心中的她能有共同的语言,我刻意从新华书店买了一本关于医学检验的书,虽然学到的东西不会有实际应用的机会,但是聊天时不尴尬,有时聊天时我故意把话题引到检验上来,对一些检验的数值及参数可以说出一二三。莎士比亚说:“爱情不是花萌下的甜言,不是桃源中的蜜语,不是轻绵的眼泪,更不是死硬的强迫,爱情是建立在共同基础之上的。
军校与医院距离很近,但是见面却并不易。学员队有规定,周末每个班8人里只能外出一人,为了能多出几次外出机会,我不知道替别人站了多少次岗,替别人当了多少次小值日,给班里人带了多少次美食。记得那一年她过生日,班里外出名额轮到了潘金来,我就和老潘商量,今天我对象过生日,让我出去呗,老潘说:不行,你有对象了,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我也得出去“偶遇”一个。为了能够出去,我最后以两天打饭、两天值日、替他站两班岗的代价才换来了我珍贵的一次约会。至今,每每和老潘提起这段,我还总要“埋怨他两句”,不过,我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的。争取到这次难得的约会,我早早换上了便装,谁知走廊里突然响起一阵紧急哨音,值班员通知所有人员会议室集合要传达重要文件,本以为就是几分钟的事情,结果持续了一个多钟头。我心急如焚,约好的时间马上就迟到了,人在屋中坐,心往墙外钻,会议一结束,我顾不上走大门了,抄近道跳大墙,一个助跑翻过大墙。由于没有事先的踩点和观察,当我落到地上的一刹那,才发现我掉到了粪坑,大墙外边是老百姓存放猪粪的粪坑!瞬间,猪粪没过了我的脚踝,刺鼻的味道让我阵阵作呕。心情一下子从山峰跌倒了谷底.但我并没有抱怨,想想自己的幸福,我立刻给附近的开食杂店的李大娘打了个电话,让她打点水带个盆来帮我,大娘见到我捂着鼻子说,哎呀孩啊,你不好好在学校呆著,没事往粪坑跳啥?此时此刻的我,真是有苦说不出:大娘,我们中午搞演练,有个跳墙的科目,谁也没想到这里有粪坑啊!生日没过成,礼物也没送成,本来想给她一个“惊喜”却变成了一次“惊险”。后来回到宿舍里,大家都问,哎呀!!老康你这身上是了什么味儿啊……
如今,我们已经是三口之家了,有时候提起这件事,我偶尔也会打趣问到,我那么臭你嫌弃我不,每次她仍旧会开心的笑出声来,我想可能这就是幸福的味道吧。
拉练途中趣事多
“三年磨一剑,今朝试锋芒”。那时2006年的5月,正值毕业前夕,学校为了检验我们学员队66名学员三年来的学习成果,进行了一次毕业野营综合演练,重点检查学员在野外的“吃、打、住、行、藏”能力。拉练第二天,按照计划,队里66名学员被分成若干个战斗小组,我和同学潘金来、陈彦东分到同一个小组,训练从上午开始,全程五十公里,每组的行进路线各不相同,整条路线有山地、林地、田地、村庄和水库,基本涵盖了东北各种地形特点。
早饭后,我们领到各自的一张地图,每组出发间隔十五分钟。五月的伊通,天气凉爽清新,东北的大黑山山脉有一种未开化的原始感,一排排群山不着边际,绵延数公里,山中植被茂盛,远远望去,云朵仿佛在山间穿行,崎岖的小路蜿蜒蔓延,遥遥望去,不知通向哪里。然而,实际的地形远比地图复杂的多,原以为轻松完成任务的我在找寻第一个标志点的时候,已花费了两个多小时,行进到大黑山顶时,大家伙儿遇到了一座山神庙,陈彦东紧紧拉住我俩,笑嘻嘻地说,你俩别动,我有点事要办,只见彦东从挎包拿出一个面包一根火腿肠,还整出半包烟,摆到供桌上,然后念念有词,山神老爷子啊,晌午造访实属无奈啊,我们是官府的,正在拿差办案,途经你的一亩三分地儿,惊扰了你呀,看你也好久没食人间烟火了,我把我的口粮贡献出来啦,希望你不嫌弃,嘬一口吧!此时我和潘金来再也憋不住乐出声儿,笑得前仰后合!开始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他是个“大迷信”,后来彦东告诉大家,那是为缓解我们的疲劳而增添的笑料而己。唉,彦东也真是用心良苦啊。
翻过大黑山,在去莫里青乡的路上,我们三个都己饥肠辘辘,精疲力尽。潘金来提议说你们慢慢走,我去探探路看看能不能买点吃的。望着潘金来远去的背影,我们几个慢悠悠走着,突然陈彦东像发现宝贝一样大声说:老康你看!在我俩前方五米处有一个带包装的鸡腿!彦东刚刚把自己的口粮贡献给了山神老爷子,挎包里面啥吃的都没有了,此时的他像饿虎扑食一样冲上前去,拿起来就要吃。我大喊一声,别吃有毒!可能嗓门有点大,把他吓了一跳,我说彦东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哪会有鸡腿啊,肯定是导调组故意给咱们设置的情节,是“敌人”故意丢下的,你吃了,就犯规了!彦东嘴里嘟囔着,极不情愿得把鸡腿放回了原处。其实导调组不会设置这样的情节,分明是潘金来探路途中不小心丢的,早上出发时我就跟他要,他不给我,最后这个大鸡腿还是到了我的挎包里。十多年过去了,可能他俩早把这事忘的一干二净,可我记忆犹新,却始终记得这块巧夺智取而来的鸡腿。
拉练进行到第四天,考核的科目是山林地捕歼犯罪分子。导调组布置的任务是,有两名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逃窜到双阳某山地,两人都曾在M国担任雇佣兵,参加过X恐怖组织,有实战经验,擅长射击化妆术,反侦察能力强,导调组命令捕歼分队灵活运用战略战术,一举歼灭犯罪分子,受领任务后各战斗小组按照预案立刻展开行动,一场“生与死的较量”随即开始!
“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目标范围内出现当地放牧的村民”,由于预案里没有这个情节,小分队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该如何处理。“康德华!”“到!”“去侦查一下!”组长命令到。200米、150米、40米……我悄悄接近目标,越来越近,我利用草丛做掩体,采用低姿匍匐的战术接近到可以看清目标的位置,这两名村民,一个黄色迪卡布上衣,蓝色迪雪良裤子,蓝呢子帽,皮肤红白,一脸络腮大胡子,一手里拿个饲料袋子,一只手牵牛;另外一个灰色夹克衫蓝色裤子,尼子帽也牵着牛,两人有说有笑,听不清说的是什么,这分明就是当地村民在放牛!我刚要用对讲机报告情况,“不对,这两人看着咋这么面熟?胡子是假的!”我忽然想起导调组在介绍敌情时说罪犯擅长化妆,“0303,我是05!两名罪犯化妆成放牧村民企图迷惑我方”。“行动正常。”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战斗打响,二犯负隅顽抗垂死挣扎,我战斗小组密切协同,巧出奇兵,最终将二犯生擒活捉。
这就是我们的军校生活,那是一场充满青春记忆的橄榄色的梦,也是属于我们每个共和国军官的造梦工厂,我们生活在那个血色浪漫的年代,也永远怀念那个年少恣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