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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业何须在庙堂

2019-11-18林永芳

清风 2019年11期
关键词:庙堂祖宗宗族

文_林永芳

北宋进士王辟之笔下有个《于令仪诲人》的故事。魏国商人于令仪,为人忠厚,晚年家道富足。某晚,有小偷入室盗窃,被他的几个儿子捉住,一看,原来是邻居的小孩。于令仪问:“你一向很少做错事,有什么苦衷要做贼呢?”小偷回答:“为贫困所迫。”问他想要什么东西,小偷说:“能得到十贯钱足够穿衣吃饭就行了。”于令仪就给了他。小偷刚准备离开,于令仪又叫住他,小偷吓坏了。于令仪对他说:“你家穷,晚上带着十贯铜钱回去恐怕会被人追问的。留下来吧,到了明天再拿走。”那小偷深感惭愧,后来成了良民。乡邻都称颂令仪为贤善之士。令仪还挑选家族子弟中有潜力的人,办起学室,请来名儒教导他们,于是子侄中了进士,他的家族成了曹南望族。

这位于令仪,可谓富贵、闻达、贤能、仁善,集诸般特质于一身,不仅感化了一个因贫困而沦为窃贼的邻家孩子,而且惠及整个家族,整个乡里,不知有多少乡邻子弟在他的感召和帮助下走向文明与光明。

另一个著名的例子是北宋名臣、大文学家范仲淹。他幼年十分贫穷,寄居长白山僧舍读书时,因没钱,只好煮一碗粥,等它隔夜凝结后用刀划成四块,早晚各取两块,加些腌菜佐食,留下成语“断齑画粥 ”。也许是早年的苦日子使他更能体会民生艰辛,到了晚年,他捐献毕生的大部分积蓄,在家乡苏州购置良田千余亩,设立义庄,在家族范围内进行慈善救助。为此,他还订立了义庄规矩,对米、绢、钱发放的对象、数量、方式、管理、监督等事项均做了具体可操作的规定。他对儿子们说:“本地这么多族人,对我来说固然有亲有疏,可对我们的祖宗来说他们都是子孙,并无亲疏之别,那么对于饥寒者我哪能不施以援手?自祖宗以来,积德百余年,才有了我的发达,当上大官。如果我独享富贵而不帮助宗族,将来何以见祖宗于地下,今天哪有脸面进入家庙?”范仲淹不仅是道德的楷模,而且对家乡宗族的公共事务也积极参与,出钱出力立规矩,对后世的宗族管理影响深远。

这就是乡贤。“乡贤”一词本身就指“乡里中德行高尚的人”。他们有知识有能力,无论是留守本土的“在场乡贤”,还是外出的“不在场乡贤”,抑或“舶来乡贤”,他们要么是经商务工有成就的创业能手、“致富带头人”,要么是术业有专攻的学者专家、学术有造诣的文化大腕,或者是退休返乡的各级官员。总之,都是某一领域的翘楚。他们热心公共事务,目光不只局限于一家一室一族的沉浮穷通,而是整个乡梓、整片土地的兴衰荣辱。

而今日的新乡贤,与古乡贤旧乡绅相比,更多了一层时代底色,那就是历经现代文明的洗礼,在民主、法治的框架内促进乡村善治,自非专制族长所可比拟。

数月前,受知青文化组委会之托,笔者采访了闽赣交界处东留镇的一名村支书。他十年前从打工的城市回乡创业,学种野生驯化花卉“富贵籽”,得到邻村先行者的无私帮助、悉心指点,很快就成长为富贵籽产业的领头雁。他自己靠种植富贵籽、芙蓉李成功致富后,十分感念,总是说:“当初罗兄毫无保留地教我,我现在当然也要毫无保留地教别人。”他还组织志同道合者成立产业协会,从种植技术到营销渠道,从产业规范到科技攻关,一家一户不辞劳苦去培训,去说服。在他们的努力下,该镇产品占据了全国富贵籽市场90%以上的份额,镇里形成了年收入达30~100 万以农户为主体的“橄榄型社会”,也就是说,绝大多数农户年收入稳定在30 万至100万元。他那质朴、谦逊、诚恳、热忱的笑容,深深打动了我,让我涌起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奋。

人应当如何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是不是一定要抢占庙堂之位才能“治国平天下”呢?答案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无论在朝或在野,始终把万家忧乐放在心头,在产业振兴、人才振兴、文化振兴、生态振兴、组织振兴这乡村“五个振兴”中尽心尽力,不辜负上天派自己来这尘世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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