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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眼里有春秋

2019-11-16苏悠扬

花火B 2019年9期
关键词:学姐社团眼睛

苏悠扬

作者有话说:这篇文是我去参加完独木舟的签售会后写的,因为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带自己喜欢的人去看自己坚持的信仰。现实里没能实现的心愿就在小说里实现吧。我也想和过去喜欢了好几年的男孩子说声再见,这是最后一次用你的姓氏,以后我就要像陶最最一样勇敢,也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春光。

你的眼里有春秋,胜过我所看过的山川与河流。

01

陶最最见到苏响光的那一天,风吹得又急又大,风沙进了眼睛,她偏头揉眼。眨眼的空隙里,她看到了扎在人群里的苏响光。

他上身穿着淡紫色的短袖,下身是浅色牛仔裤,整个人清爽温柔得不像话,尤其是一米八的大高个,站在那一群女生中显得尤为扎眼。

她见过苏响光,在一年前,近距离接触的只有一次,大多时候都是她隔着大半个校园,站在天台上,远远地望一眼对面的教学楼,就能看到在排练厅不断练歌的他。

那时候她对这个学校里品学兼优、长相出众又担任声乐社社长的小学弟唯一的印象就是,他长得真好看,像出身豪门贵族的富家少爷,又带着温煦和…………不正经。

因为她高三的学业太紧,她的教室又在独立的教学楼里,所以她一次都没有偶遇过他,而现在他就站在她对面一米远的地方,于是她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苏响光感觉到她的目光,从排队的行列里出来,单手拿着特签书,走到她的面前,一脸奇怪:“你看着我哭什么?”

说完,他自己忍不住笑了,露出那一排白白的牙齿,让人忍不住想要和他一样嘴角上扬。

陶最最一怔,抬手一摸脸,发现湿漉漉的,才意识到因为自己不断揉眼睛,眼睛肿肿的,还止不住地流泪。

她慌乱地在脸上胡乱抹,但眼睛依旧不争气地酸疼,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眯着眼睛,只睁了一只眼跟他说:“可以带我去医院吗?我眼睛疼。”

他后知后觉地点点头,麻利地把书装进包里,一只手扶着她的胳膊往路边走,一只手示意拦车。

当时正值夏天的中午,南方的夏天堪比烈火炼狱,更别提十二点那会儿。阳光毒辣,她靠车窗的胳膊不一会儿开始泛红,原本就是敏感体质,这次出来得匆忙,只涂了一些防晒霜,其他的防晒措施一点都没做。

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捂住胳膊,苏响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从包里拿出一件轻薄的防晒衣,盖在她的胳膊上。

“马上就到了,忍一会儿。”

陶最最反应慢了半拍,还是眼睛被光刺到的一瞬间,她才反应过来。出租车因为保修不及时,车窗上的太阳膜已经有一部分开始脱落,而脱落的地方恰好被投进来的阳光折射到她的胳膊上。她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苏响光,但他跟无事发生一样,仍旧是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

空调吹出的凉意扑到她的身上,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问他:“你也喜欢这个作家啊。”

这次签售会,她就是为了见到这个她喜欢了一整个青春的作家。

“不是,我喜欢的一个女生喜欢。”他突然笑着说。

陶最最无意间从他没有拉上的书包里看到里面整整齐齐地放了一摞书,都是一模一样的。因为眼睛不舒服,她看得有点费劲,也许目光在他的书包上停留的时间太长了,他看出了她的好奇。

“都是给她的特签,想着等她生日的时候表白。”他挠挠头发,有些不自在。

“这么多?她都给你签吗?”

“不给的,我跑了三个城市,才凑够。”

陶最最咂舌,这得是有多喜欢,才不惜费这么大的周折去给这个女生准备生日礼物。

“真羡慕啊。”她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憧憬。

“你不是说,只有爱情喂了狗,自由财富才会有?”他的眼睛是棕色的,里面有个棕色的小小的陶最最,他接着说,“这不是你说的吗,陶最最学姐。”

她一怔,缓缓地说:“我……可以不承认吗?”

02

陶最最高三那年,学校一改以往的传统,没有严控时间、死抓学习,相反更加注重他们这一届学生的身心的放松。

年级主任美其名曰“情绪学习法”。

临近高考那段时间,整个学校的沉重氛围都被即将到来的成人礼给冲淡了,今年的成人礼比往年的要热闹一些,学校添置了一批新的音乐器材,据说是老校长退休前的馈赠。

高三的學生是主角,才艺表演自然少不了他们。

当时陶最最是班里公认的中华小曲库,什么歌都能唱两句,又待在女生稀缺的理科班,这种活动,班里自然都是推着让她上。

陶最最性子随和,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实际上最主要的原因是,上台表演才艺的学生可以不用穿成人礼服——据说是班主任精挑细选出来的、跟东北大棉袄一样的花裙子。

她看了一眼买家秀,心里就知道完蛋了,这下丢人丢大发了,但班主任脸上露出一副“怎么样,我眼光不错吧”的表情看着她,她只能呵呵一笑,心想算了,四五十岁的东北大爷们,有点家乡情结很正常,然后谄媚地竖了个大拇指,说:“高明,完全就是艳压群芳。”

陶最最穿着薄荷绿的雪纺裙站在队伍前面的时候,不用扭头就已经感受到了身后那一群女生深深的嫉妒,要是眼神能杀人见血,她估计早就血流成河了。

校长开始讲话,嘈杂声小了一点,但还是能听到男生们的窃窃私语,无非就是假小子一下成了小仙女,相互之间怂恿着去调侃她。

她听得真真切切,心里一阵烦躁,直接扭头给了一记白眼,男生立马闭嘴。

只是扭头的那一瞬间,她和身后队伍里的苏响光对视上了。四目相对,她怎么感觉到一股压力,但他真是好看到让人愿意顶着压力多看几眼。

她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觉得自己真是“见色眼开”。

苏响光跟她一样也是才艺表演,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只不过他作为声乐社社长是自愿参加的。

陶最最站到台上后,愣了几秒,然后开口唱的是自己的原创歌曲,清唱,没有配乐。

这是她第一次唱这首歌,是唱给自己听的,高潮的一句歌词是:只有爱情喂了狗,幸福财富才会有。

她没有意识到,就这么粗糙的一首歌,苏响光能记到现在。

她……怎么有点感动。

“不是我想记的,是你出的风头太大了。”他回忆起当时那段时间,走到哪儿都能听见一群小女生在说这句歌词,她们觉得陶最最很酷。

他转而接着说:“而且,你选的成人礼服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陶最最無言以对,估计是班主任发现别人都在吐槽他选的礼服,把锅丢给她。

她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推开车门下去,径直往医院大门走,心里合计着,回去后一定要跟她爸,也就是高三班主任算账!

03

陶最最的眼睛只是因为长期戴隐形眼镜又恰巧沙子进了眼,而出现了红肿发炎。她皱眉盯着手机屏幕,不是因为担心眼睛,而是她带领的声乐社要是再拿不出一个好成绩,估计就要被学校解散了。

苏响光带她到医院之后,接了个电话就匆忙离开了,连那件盖在她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带走。

大二开学没多久,她就又收到学校下的最后通牒,要是比不过新开设的Rap社团,在艺术节拿不到好名次,他们的声乐社就真的要被解散。

她坐在训练室里抓耳挠腮,身旁站了一圈社员,个个都低着头,双手背在后面,不说话。

“她爸是老师吧,她怎么训起人来跟教导主任一模一样。”有个不怕死的男生低头在小声嘟囔。

陶最最听见了,鼓着嘴,皱眉心想:露馅了吗?

她想着,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平常指挥用的指挥棒,动作宛如教导主任摸戒尺。

今天是社团招新,她把社员派出去招揽学生,但招了两三天,也没招来一个人,因为大多数人都跑去新开设的Rap社团了。

她把社员轰走,自己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干燥的热浪席卷着她的全身,她睡得沉,但又不自在。

她闭着眼,感觉有人在盯着她,一睁眼看到一张凑得极近的脸,有温热的气息灼烧着她。她猛地抬手一推,自己却失重地往后倒。

“来人哪,有刺客。”她迷迷糊糊,连是谁都没看清,张嘴就喊。

话刚喊完,她才眼神聚焦,分辨出眼前的男生是苏响光。

她嘴巴因为睡觉时张开,有些酸胀,不自觉地抬手揉了两下。而苏响光看到她这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一脸无奈,真想上去揉乱她的头发。

“听说,你这儿缺主唱?”他穿的还是军训服,头发是湿漉漉的,像是刚训练完就跑过来的样子。

“是。”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把丢掉的气势找回来,双腿交叉地搭在桌子上,手里还像模像样地端了杯热茶,抿了一口,烫得她双手不断地在嘴前舞动,整张脸皱得像根小苦瓜。

“你看我行不行?”

陶最最定了定神情,上下扫了一眼,大手一挥,有些大舌头:“不行,我们想找个女生,我不能因为你帮过我,我就破格要你。”

实际上就是因为他太好看了,她怕平常的工作中他出问题的时候,她会有私心,不舍得骂他。

苏响光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看得她头皮发麻。

继而,他缓缓地抬起手,她以为他要动手,于是缩着脖子,眼都快闭上了,却感到袖口一紧,他语调轻缓:“穿了这么久,也不舍得洗洗。”

她睁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饭粒,黄色的,尤为显眼。

她身上穿的是苏响光的那件白色防晒衣,因为自己的衣服脏了,就随手从衣柜里扯了一件,穿上之后才发觉是他的,但又懒得换,谁知道今天撞上正主了。

“这个……我可以解释。”她吞了一下口水,说。

“不用解释,我都懂。”他双手往后一背,侧仰头,一副“天下我有”的样子。

你懂个锤子啊!

“总之,不能要你,学弟要体谅一下学姐,学姐也是很苦的。”说着,她还佯装抹了两下眼泪。

“学姐,你不要可是会后悔的。”他凑近,轻吐出这几个字,陶最最觉得他要是再不走,她的腿都要软了。

“学姐文盲,不认识后悔这两个字。”她呼吸停滞,双手死死地抓着椅子的扶手,怕自己腿软滑下去。

苏响光轻笑一声,转身出去,陶最最猛地喘气,嘴里嘟囔:“要是要了他,那还得了。”

她怕是都无心工作了。

04

陶最最不要苏响光实际上还有一部分原因,她觉得自己还没有惨到招不来一个人的地步,不想被他小瞧了去,但最后,眼看着对面社团办得风生水起,就他们社团冷冷清清。

她认清现实了,她就是惨到一个人也招不来。

有传言Rap社团里来了位大神,不仅能唱能跳,还长了一副好皮囊,整个社团的人气都被带了上来。

陶最最悄悄地戴了一副大框眼镜,又化了雀斑妆,在Rap社团门口探头探脑,心里谋划着要把这个大神挖过来。

“今天不做梦了,改玩cos?”

有声音从耳畔传来,吓得她一激灵。

“你走路没声音啊。”她抚着胸口,缓过劲来。

“不用看了,我人在这儿。”他一眼就看出她是想来瞧瞧这个传说中的Rapper大神。

陶最最一听,微微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一番,完全符合传闻。她觉得把大神挖过来这件事的难度系数陡然加大,真是应了那句话,曾经的我,你爱搭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

“我们现在要你…………你来吗?”她心虚地、小心地试探。

“来,但是有条件。”他狡黠地一笑,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叮当响。

“什么条件?”

“社长的位置给我,你给我当小跟班。”

陶最最听完,觉得这话似曾相识,光影里夹杂着记忆从树叶的缝隙里散落下来,打在他的脸上,一瞬间,恍如隔世。

陶最最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苏响光,是在高三的成人礼后。

她原本无心参加社团,但因为成人礼上出的风头太大,被声乐社社长苏响光一眼盯上了。

那天傍晚放学,黄昏的余晖把陶最最的影子拉成一个巨人,她头上扎了两个丸子,脚下踩着滑板,滑得飞快,像极了风风火火的哪吒。

哪吒还没玩得尽兴,突然被横冲过来的单车拦住,好在她滑板玩得娴熟,急刹车完全不在话下。

她抽出嘴里的棒棒糖,想跟人理论,一抬头,看见是苏响光,四目相对,她完全缴械投降,那眼睛就像碎在琥珀里的琉璃,让人挪不开眼。

“你来我们社团吧。”他这语气完全不是邀请,因为他觉得她没理由不来。

“凭什么?”陶最最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原本可以直接拒绝,但看到苏响光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就想杀杀他的士气。

“你可以开条件?”苏响光让步。

“社长的位置让给我,你当我的小跟班。”棒棒糖吃完了,她嘴里还咬着棍子。

“学姐准备仗着自己年龄大,要在社里称王吗?”他单挑眉,冷着声音说。

“不给算了。”

她右脚一踩,地上的滑板流畅自如地掉了个头,左脚踏上的时候,她已经滑出了好远一段距离,不一会儿已经钻进夕阳,周身被金黄浸染,苏响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觉得这个哪吒挺有趣的。

05

陶最最答应了苏响光的要求,不答应也得答应,学校给的压力,Rap社团给的压力,她完全招架不住。

眼看离艺术节越来越近,他们还没创造出一件让自己满意的作品。陶最最的社团主打的是原创,但奈何生产周期长,压根无法应付学校的活动。

“把《春秋》拿來用吧。”苏响光站在一旁,突然插进来一句话。

《春秋》就是陶最最在成人礼上自己写的那首歌。

“不行!”她直接拒绝,那首歌是她自己瞎写的,也就歌词过得去,谱曲什么的一塌糊涂,压根拿不出手。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成人礼的时候,我就知道,谱曲交给我。”他眼神清明地看着陶最最,就像一剂致幻药,让她觉得好不真实。

陶最最在成人礼时原本就想唱《春秋》,但不会谱曲,想着到时候要是连配乐都搞不出来,直接清唱的话,肯定丢人,索性就报了别的曲目,等到了舞台上临时发挥改为唱《春秋》,直接先斩后奏,让他们反应不过来。

她没想到自己发挥得还挺不错,只是一下台,猛地就忘了刚才上去唱的是什么调调。

苏响光坐在太师椅上,双腿搭在桌子上,正在聚精会神地谱曲。他这副欠揍的样子和陶最最如出一辙。

“我以前就是这副欠揍的样子吗?”她偏头问身旁的男生。

男生察觉到不对劲,身子往后撤了半米远,重重地点点头,然后撒腿就跑,速度快到像要是晚了一步,陶最最就能一个箭步过来,杀他灭口。

陶最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搬了张小椅子坐到他的身边,一脸八卦地问:“你上次的礼物送出去没?”

苏响光愣了一下,应该是在想她说的礼物是什么,继而清清嗓子说:“没有,我感觉她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

“怎么说?”她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脸上带着好奇。

“她好像一直在逃避我,我每次一靠近,她就往后缩。”

陶最最听完,顿时舒了一口气,原来不止自己对他有这种异常的表现,原来其他的女生也有,这下她放心了。

“可能是你太好看了,她怕看到你就方寸大乱。”她觉得自己和那个女生有一样的症状,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病因。

“你也觉得我好看吗?”他的腿从桌子上放下来,身子前倾,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让她无处躲藏。

陶最最最怕苏响光这样看她,最早她觉得拥有双眼皮桃花眼的男生最好看,开合间都是在勾人,而现在她觉得最好看的是丹凤眼,狭长,是别样的美,更加动人心魄。

方才,她才知晓,美的是人,而不是眼。

“好……好看。”

她结结巴巴地说完,才发现这几秒钟里又忘记呼吸了,脸涨得通红。

“我改了高潮,你以前的歌词太……”他在找措辞,“太冷漠了。”

没错,是冷漠。

苏响光猛地岔开话题,让她缓了一口气。

“改成什么了?”

“你的眼里有春秋,胜过我所看过的山川与河流。”

06

苏响光的效率惊人,像是早就对这首歌有了定义。

陶最最看到成品的时候,眼里都是在发光,她没想到会这么好听。手刚接过曲谱,她一眼就看到了最上面的名字——

作词:陶最最。

作曲:苏响光。

她一脸狐疑,改过之后的词早就不是她的了,可他还留着她的名字。

陶最最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的,毫不避讳地盯着苏响光,眼底还泛着感动的涟漪。

苏响光受不了她的目光,一把夺过曲谱,故意躲开她的眼神,若无其事地说:“拿这个在艺术节上表演,完全可以碾压Rap社团。”

她愣愣地点点头,心底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但最后还是没有问他原因。

当时校学生会开展荧光夜跑活动,因为陶最最的室友在那里工作,在凑不齐人数的情况下,室友就把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千方百计地说服她要带着社员来捧场。但她已经不是社长,要是强制命令,更不会有人去,于是,她把目光放在了苏响光的身上。

苏响光也是个精明的人,看到她这副谄媚的样子,就知道她有求于他。

“周五的荧光夜跑活动带着大家去捧个场呗。”

“条件?”

陶最最觉得苏响光这个人真是怕自己吃亏,什么都要讲条件。

“我发现你喜欢的那个人和我还挺像的,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她脑子灵光一闪,就想到了那个他一直喜欢的女生。

苏响光看了她一会儿,抬手击掌:“成交。”

那天晚上,偌大的操场上除去黑暗,就只能看到七彩斑斓的光,舞动的、绚烂的。

她凭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找到了站在路灯下的苏响光,嘴里嘟囔:“搞什么嘛,跑步还关路灯,这怎么跑。”

“将手机的手电筒打开,把手给我。”他简单利索地说道。

陶最最刚听完,耷拉在外面的手猛地缩回口袋里,警惕地问:“干吗?!”

苏响光就知道她想多了,从口袋里摸出荧光手环戴到她的手腕上,嘴上不饶人:“长个脑子就是用来瞎想的吗?”

“还能用来帮你追女生呢。”她小声嘟囔,没让苏响光听到,不然又要被他嘲笑。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苏响光的后面,两人都跑得很慢。他们是围着操场跑的,没有注意到,人群渐渐往中间聚集,手机的手电筒的光聚拢在一起,银白色的光直击长空。

她看着苏响光的背影,有一刻晃神,刺眼的光从侧面散发出来,照得他身上半明半暗,他一边跑,一边向后扭头看她一眼,在黑蓝色的天空幕布之下,只瞧见他那双眼睛里神采奕奕。

这一场景让她在心里不断勾勒描绘,渐渐浮出想要跟在他的后面,陪他跑到时间尽头的错觉。她希望这条路能够长一点,长到他会扭头发现这个一直毛毛躁躁的女孩,心里藏着一件不得言语的心事。

她跟着他跑了一路,嘴上小声地嘀咕着,怎么不仅脸好看,连背影都这么好看,她都快着迷了。

她偷偷掐了一把自己大腿上的肉,跟自己说:陶最最争点气!人家都有喜欢的女生了!你还答应要帮他追啊!

活动持续了一个小时,人群散了,路灯的光从头顶落下来,橘黄色的,她不知怎的突然心情不好,咬着嘴上的死皮说:“等艺术节过去,我就好好帮你追你喜欢的女生,我保证认认真真出一份计划书。”

她话一出口,就找到源头了,原来她是因为想到了苏响光喜欢的人,又想到他为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做的那些事,心里一酸,才导致现在心里有点闷闷的。

“等结束了再说吧,没准那时候我已经把她搞定了。”他不在意,眼神从她的身上随意扫过,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她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原本不太明亮的目光在这一刻又暗了几分,睫毛在她的眼下打上一层阴影,嘴巴微微噘着,一副失落却又逞强的模样,然后转身离开。

07

荧光夜跑活动之后不久就是艺术节,她旁敲侧击地打听过Rap社团会在那天玩什么花样,但都一无所获。

艺术节是学校每年的传统,有时候会请歌手来开演唱会,但大多时候都是本校学生进行表演和评选。

陶最最一天都待在现场,和学生会一块反复核实和彩排,苏响光在不远处看见她忙前忙后,心里一软,走了过去,突然笑了:“你紧张什么?我上台表演欸。”

她怕这次的结果不理想,怕这次会成为社团的最后一次表演。

“谁说我紧张了。”她梗着脖子,佯装镇定,眼神飘忽着,她高考都没这么紧张过。

“放心,有我呢。”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陶最最突然被这句话戳到了,好像从头到尾,只有苏响光会想办法替她分担一些,其他人都觉得这个社团可有可无。而现在这双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正在渐渐安抚她紧张而慌乱的心,这一刻,她有点想哭,抿着嘴巴不语,过了一会儿调节过来情绪,说:“放心!我肯定会帮你把那个女生追到手。”

即使,我很舍不得。她在心里偷偷说。

演出开始的时候,陶最最就站在后台,偷偷揭开幕布的一角,静静地观察着台下观众的表情。

当璀璨的灯光从上至下扫过,苏响光一开嗓,她就知道,这场仗即使输了也值得,因为演出效果远远大于她最初的预期。

表演结束,陶最最心里雀跃,在幕后着急地等他下来,可瞧了半天,他还站在台上。

“还有另一个版本的《春秋》要听吗?”他笑着,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清越响亮,台下的氛围被带动,都欢呼着要听。

陶最最看得脑袋发蒙,怎么还有一个版本的《春秋》?!

她皱眉疑惑着,看着他从旁边拿出一把吉他,自弹自唱,开口的歌词让她脑子嗡嗡作响。

“我说世人眼里有春秋,像极了爸妈眼里的温柔。”

陶最最眼里的震惊大于疑惑,手指抠着幕布,眼睛渐渐浮起水雾。

她最早写《春秋》的时候,父母结束了长达三年的争吵和怨怼,选择离婚。她原本想写的是一首欢快轻松的歌,但到最后,看着桌子上明晃晃的离婚证,她嘴角一抽,觉得可笑,把原本写好的词直接揉成团扔到窗下。

——睁眼已看不到温柔,何谈春秋。

而现在,苏响光站在台子上,大声跟观众说:“把掌声送给《春秋》作词作曲的人——陶最最。”

有眼尖的观众透过幕布缝隙瞧见了她,一人起哄让她上台,随之都是起哄,她呆呆地愣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撒腿就往大门跑。

08

陶最最躲到了排练室,漆黑的屋子里只有窗口一处光亮,是皎洁的月光。直到艺术节结束,苏响光找到她,她才愿意抬头,轻轻扯出一个笑脸。

“不关心结果吗?”苏响光的声音从白光处传来。

“贏了吗?”她反问。

苏响光靠墙蹲在她的旁边,话里有笑意:“当然赢了,有我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

“纸团是你捡走的吧。”是陈述句,板上钉钉的事,陶最最说。

那时候是初夏,天还带着凉意,苏响光骑着单车,从湖心公园刚穿过来,就从头顶落下来一团纸,不偏不倚砸在他连帽衫的帽子里。他仰头只瞧见窗户上的剪影,粉色的兔子装,头上扎了两个丸子,活生生的哪吒。

“你跑什么?”他发问。

“怕比赛输了,丢人。”她在黑暗里噘着嘴,实际上是怕被别人追问为什么有两个版本的《春秋》,她要怎么跟别人说是因为家庭不幸福。

陶最最只是想来这里调节一下情绪,现在调节好了,轻舒一口气,拍着他的肩膀说:“既然社团不用解散了,明天我就开始帮你写一份追女友攻略。”

苏响光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拿她没办法,顺着她的话说:“需要了解她的基本情况吗?”

“可以,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点头,表示赞同。

“她以前总是喜欢玩滑板,别人都是骑单车去上学,只有她像个男孩子一样,整天滑着滑板去学校,后来摔伤了,就没再碰过滑板。”他语调轻缓,小心呵护着他口中的这个女孩儿。

“她上厕所爱唱歌。”

苏响光高二的时候,学校高三女厕所翻修,她们不得不去高二教学楼的厕所。

当时还在上课时间,苏响光拉肚子,刚跑到厕所,就听到从对面女厕所传来的歌声,男、女厕所只有一墙之隔,上课时间校园安静,她的声音显得尤为独特。

他在厕所忍不住笑了,准备再仔细听听,突然传来一道中年女教师的声音:“陶最最!上厕所都堵不住你的嘴。”

“上厕所跟嘴有什么关系。”她还嘟囔着反驳。

原来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叫陶最最啊。

苏响光一直在等自己高中毕业,等着和她再重逢,他知道她喜欢的那个作家要来办签售会,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跑了她可能会去的三个城市,也在书上签了给她的表白。

你眼里有春秋,胜过我看过的所有山川与河流。

陶最最要是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荧光夜跑上只有他们两个的手环颜色和别人的不一样,他还出卖色相地找学生会的学姐跟学校申请关了路灯,原因不过是想让她跟着自己。

他一直在等她发现,等她来问自己:“喂,你是不是喜欢我?”

今晚,他等到了。

苏响光深褐色的眸子里映着一个小小的陶最最,陶最最眼里泛着星星,他牢牢地盯着她的眼睛,想把她的样子印在自己的脑海里,怪不得今夜只有月亮,原来星星都跑到她的眼睛里去了。

“她是不是叫陶最最?”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哑着嗓子轻轻问。

苏响光点头。

“她叫陶最最,最好的最。”

编辑/张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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