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子的画境
2019-11-16刘学
刘学
周玲子的画,有一种强烈的化动为静的效果。她笔下的人物,一般是思索、追忆、体验、玩味、向往、梦幻、诗意、雅静、和谐的状态;她营造的画境,总能把观者带离喧嚣与躁动,进入心灵的幽处、思想的深处、时空的远处。走近玲子的画,你不由得静下心来,沉淀思绪,放飞想象,压低嗓门,可谓不敢高声语,恐惊画中人,生怕破坏她营造的静谧意境。如同“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越是环境喧哗,越是显示出她画境的静美。这是玲子画作给人的第一魅力。
王国维《人间词话》中说:“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造境是艺术的重要功能之一,也是不少艺术家的自觉追求。艺术家通过形象创造,营造超越现实的意境,给人以精神的洗礼和美的享受。玲子是有高度创造自觉的艺术家,在她的作品中,一方面表达对生命、人类、生活、历史与现实的体验、感悟、思考,一方面创造个性化、审美化的艺术世界。实际上,她的自我表达,也是精神世界的再造。
玲子艺术意境的主体形象是人物——个体与群体的人物,同时也有人以外的其他生命:花草树木、鸟兽虫鱼。在玲子的艺术思维里,万物都是有灵的,甚至抽象的事物包括思想、情感都被赋予了生命。她的艺术形象是高度审美化的,而且非常考究、洗练、干净。她笔下的女性,不是按黄金分割率塑造出来的,也不是迎合大众审美的产物,而是独具个性因而特色鲜明的女性形象。她们承载了创作者的人生体验和审美理想,也包含着丰富的民族和时代的审美元素,同时蕴含着微妙的神话思维、女性文化等多方面的信息。画中女性的形态、姿态、表情、服饰、发型、首饰、手型、器物、生活用品、环境等,都是经过精心构造的,与众不同,非同凡响。如她们的服饰,就是民族与大众、传统与时尚、含蓄与开放、实用与审美的有机融合,清新素丽,本色大方,令人赏心悦目。再比如人物的手势,有的像佛手,令人产生一种宗教感、仪式感,滋生一种禅意。玲子的艺术女性优雅、精致、含蓄、静穆、单纯、和谐,既有古典美的特质,也具有青春健朗的时代气象。欣赏玲子的艺术,有时感到童话的温馨与浪漫,有时感到神话的神秘与幽邃。她对童年生活和乡村、家园的表现,如同活色生香、生趣盎然的童话;她以山水为背景的那些女性人物画,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屈原的香草美人,与“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的山鬼,“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洛神联系起来;她笔下常與人相伴的小鸟,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精卫吧!
玲子不着意表现大主题、大题材,但因为她具有大关爱、大情怀,其作品的格局、境界和气象也随之阔大起来。她的作品主题和内涵是很深刻的。她的画融注了强烈的生命意识,对生命的爱和赞美、对和谐宁静生活的讴歌是她作品的一个常见主题。她喜欢创造婴儿形象,如《宝贝》《亲爱的宝贝》《宝贝之守护神》等。婴儿是生命的象征,寄托着她对生命的讴歌、对爱的礼赞、对希望和未来的拥抱。《水的记忆》之四画的是浩渺水面上的一只竹篮,里面一只可爱的玉兔与婴儿相伴,仿佛鸿蒙开辟时代的一幅图景,其中有生命的伟大,有人兽相依为命的温暖,有众生平等的美好。《水上记忆》之五画的是在水面安眠的婴儿,远处是策马驱驰、踏波而行的古代官人,其超越时空的表现颇具深意,引人遐想。《千山万水走过》表现的是女性与蜗牛、兔子、青蛙、蝴蝶等的对话,凸显生命的伟力与生命的沧桑感,是对生命的致敬和抒情。玲子画境中还有大量哲理的思考、对生命价值的探求,对历史的叩问,对理想的追索,使其作品可静观,可寻味,可激发想象,可发人深思。这些都说明其作品超越一般人物画之处。
唐代画家张璪有“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之说。玲子的艺术创造也是遵循这一规律的。她说:“我凭着直觉与本能加上专业的技法创作出属于自己内心的作品。”在我看来,她的创作既有造化的赋予,也来源于自我和内心,来源于个体经验,思考、记忆、梦境、想象都是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艺术活水。但玲子又不是离群索居者,不是孤独求道者,而是对现实有着热情关注和深切爱恋的艺术家。《新老师来了》《新长沙窑》等作品,既体现中国古典美学精神,也有包容开放的时代气息,令人耳目一新。
我一直认为,得道而术在其中矣。玲子走的是艺术正道,加之她特出的艺术灵性、纯粹的艺术追求、勤勉的艺术精神、大胆创新的艺术勇气,假以时日,艺术前景当未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