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激流，席卷艺术节

孔冰欣

开幕式暨开幕演出《战上海》。摄影/ 祖忠人

钻石抗击强度很高，可使铁锤一分为二，甚至铁砧本身也要替换。钻石坚不可摧，大自然最猛烈的两种暴力——铁与火，对它都无可奈何。……钻石必须浸在新鲜热血之中，即使如此，依旧需要多加锤打。

——加伊乌斯·普林尼·塞坤杜斯（Gaius Plinius Secundus ，23年-79年，古罗马作家、科学家）

据传，老普林尼的死亡极富戏剧性：79年8月24日，维苏威火山爆发，他原本身处一艘泊于米塞努姆城（Misenum）的舰船上，只打算近距离观察下“那巨大的、壮观的蘑菇云”，但很快改变了想法，率队全速前进，让好奇的科学研究迅疾切换至一场人道主义救援行动。不幸的是，撤退之时，不知是突犯心脏病，抑或是不慎吸入火山灰和毒气导致窒息，可敬的罗马舰队首领，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提早会见了普鲁托（Plūto，罗马神话中的冥府之神）。

此位因《博物志》（Naturalis Historia）一书载入史册的长者，曾被任命为西班牙省的财政督察官，所以有机会获得关于采矿和淘金技术的第一手知识;另外，他对矿物物理性质，尤其是对石英、翡翠等矿石的结晶系统的描述，相当精确、先进。而令后世的我们觉得意味深长的是，“钻石坚不可摧”“必须浸在新鲜热血之中”“依旧需要多加锤打”等千余年前的记录，实则亦蕴含了远超字面意义、远超古人想象的指向：艺术的结晶恰如坚硬璀璨的钻石，它被革命激情的心头热血浸泡过，并在不断的捶击、打磨下，愈发颠扑不破、光彩熠熠。

大型交响套曲《我的祖国》。摄影/ 陈景春

新中国成立七十周年之际，第二十一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赠予了人民大众无数颗这样的“钻石”——本届艺术节，打响融合红色文化、海派文化、江南文化的上海文化品牌，助力上海建设亚洲演艺之都，向新中国七十华诞献大礼。其中，红色文化恒久远，经典、新篇代代传，可谓是彻底唱响了艺术节的“主旋律”，掷地有声。

杂技剧《战上海》“打头阵”

为深入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精神，第二十一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创作、邀约观众喜闻乐见的顶尖佳作，推出了一系列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的文艺精品，力争实现从高原到高峰的攀登。红色主题的辉煌过往、祖国发展的伟大成就、砥砺前行的奋斗故事，共谱华章长卷。

“打头阵”的，是上海杂技团与上海市马戏学校联合创排的红色主题杂技剧——《战上海》。1949年4月，毛泽东、朱德发布了《向全国进军的命令》。5月12日，上海战役正式打响。党中央、中央军委制定了既要歼灭国民党守军，又要保全市区免遭破坏的作战总方针。战役的特殊性，使得战局推进异常艰难，犹如“瓷器店里打老鼠”。在这场大规模城市攻坚战中，人民解放军在上海地下党组织和群众的密切配合下，最终取得了军事和政治上的双重胜利。5月27日，上海宣告解放。

如何用杂技这种独特的艺术形式展现那段波澜壮阔的岁月，成为了摆在《战上海》创作团队面前的难题。这部作品特邀了李春燕、董争臻两位军旅艺术家担纲主创编导。据他们介绍，全剧通过正面战场和地下斗争两条叙事主线的交替展开，从15岁的小战士庆生跟随连长江华来到前线开始，塑造了以解放军战士江华和地下党员白兰为代表的大无畏革命者形象。

李春燕表示，主创团队曾先后在高桥烈士陵园、龙华烈士陵园等地采风，汲取灵感，将杂技与舞蹈、戏剧表演结合，以故事带动杂技。杂技剧自85岁的庆生的回忆中拉开帷幕，通过他的口吻以画外音形式铺陈剧情，剧本创作经历近10稿，用以小见大的叙事手法，在100分钟内设计环环相扣、张弛有度的8幕，包括七杀之令、血战外围、智取密件、暗巷逐斗、青春誓约、铁骨攻坚、雨夜飞渡、生死黎明等，艺术再现解放军英勇战斗时的壮烈场景。小人物、大情怀，小切入、大格局，“解放上海”之艰苦卓绝愈加凸显，革命先烈献身上海解放事业的牺牲精神永垂不朽。

《战上海》剧情曲折动人，舞台效果也让观众弹眼落睛、啧啧称奇。据悉，软梯技巧首次出现于杂技剧中——“为保护上海城市完整，解放军不使用重武器，在铁骨攻坚的一场戏中，我们打破软梯固有表演程式，16位演员在8根绳梯攀爬，展示各种高难度动作，最终拿下苏州河畔大楼控制权。”董争臻说。此外，剧中国民党在国际饭店举行庆功会，邀请社会名流参加，吹嘘“前线大捷”，暗中布置一旦败退时对上海城市实施大破坏的计划，欲将上海变成“黑暗废都”。关键时刻，白兰智取敌人行动计划的密件并成功甩脱保密局特务队，“这里运用了多种杂技样式”。而敌人在暗室密谋炸毁电厂，沙盘瞬间变成废墟，以及白兰从红色电话亭瞬间消逝，“靠的是魔术功力”。女演员穿着高跟鞋在爬竿上演绎探戈，充满海派风情;大街小巷追捕，穿越弄堂晾衣杆，则可见滚地圈影子;接到白兰的情报后，我军派遣江华率领突击队连夜出发去保护电厂，雨夜飞渡苏州河——这一段，团队“因地制宜、就地取材”，被苏州河防撞桩激发了灵光，特别设计了形似梅花桩的道具，借此渡河，高度写意;至于江华思念白兰时演员高难度的双人绸吊动作，同样十足惊艳……

作为中国唯一的国家级综合性国际艺术节，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始终是讲述“中国故事”的宽广舞台。

首度试水红色题材，海派杂技实际上是探索了杂技与戏剧的深度融合，希望既表现杂技惊险、刺激、柔美的本体特质，又融入现代戏剧表演元素。演员们在舞台上不仅要展示高难度的杂技技巧，更要充分演绎不同人物角色的舞台形象。全剧打破了许多原有的杂技节目编排和表演模式，采用了17个保留和新创节目，涵盖了杂技、魔术、滑稽等样式，并且创造性地推出了9种全新的表现形式，还在杂技技巧、道具上都进行了重大的改革，以海派杂技富有张力的肢體语汇，重现了跌宕豪壮的战争场面，综合现代舞美科技的运用，让观众获得沉浸式体验的同时，进一步领悟进步青年为追求真理、追求光明、追求梦想孜孜以求，“前进、前进、前进”的革命热情，英雄赞歌吟唱毕，红色激流，席卷天地。

上海杂技团团长、上海市马戏学校校长俞亦纲承认，“杂技讲故事，是巨大挑战”，但他觉得《战上海》有望留下经典，开辟《时空之旅》《欢乐马戏》等晚会型杂技表演之外的另一个方向。“一方面，丰富的剧情，为杂技展示提供了更多的艺术表演空间;另一方面，惊险刺激的杂技表演，也为故事推进提供了更多精彩亮点。”

“有筋骨、有血肉、有温度”

《战上海》吹响战斗的号角，而类似这般“有筋骨、有血肉、有温度”的红色题材再挖掘、新尝试，在本届艺术节上可谓是“卧虎藏龙”，不胜枚举。

如委约作品、由上海爱乐乐团驻团作曲家龚天鹏创作的第十一交响曲《潮》，全曲共分“梦潮”“望潮”“赶潮”和“弄潮”四大乐章，相继代表了初心、见证、追随和行动。其中，一、二乐章“梦潮”与“望潮”，借描写祖国的江河湖海来回忆国家在1921年到2014年之间的历史沿革;而三、四乐章“赶潮”和“弄潮”，是对“当下”与“未来”的感情抒发。整场音乐以大气的上海文化特色为基调，风格正统，绚丽多彩，将给听众带来“百川归于海”的高级视听享受。上海音乐学院带来的交响诗《英雄颂》，汇合中国气派、多元包容，也将让听众大饱耳福，《潮》起后再追英雄。另一部委约作品、沪剧《一号机密》是上海沪剧院“红色宝库”的新成员，该剧着力叙述了20世纪30年代初，在“白色恐怖”笼罩下，地下党人为保护记录着革命事业的起点和源头的“一号机密”，“用生命接力”的前赴后继。在音乐和表演上，《一号机密》都有突破，又不失沪剧独特的魅力，得到了观众的认可。值得一提的是，《战上海》《一号机密》之外，上海出品的“红色三部曲”的另一部大作——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此次在艺术节的内蒙古分会场上大放光彩。《永不消逝的电波》是上海歌舞团精心打造的中国首部“谍战”题材舞剧，在第十二届中国艺术节中斩获“文华大奖”。长衫旗袍、声光电影，上世纪四十年代那个暗流涌动的上海滩，近在咫尺，扣人心弦。

在红色旗帜的召唤下，第二十一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汇聚了全国各地献给中华人民共和国70岁生日的贺礼，精彩纷呈，硕果累累：中国国家话剧院原创话剧《三湾，那一夜》聚焦建党建军史上的里程碑事件“三湾改编”，生动呈现毛泽东同志在风云激荡中熔铸人民军队之魂的政治远见和艰难历程。山东歌舞剧院民族歌剧《沂蒙山》依据抗日战争时期沂蒙山革命根据地发展壮大的真实历史创作而成，以大青山突围、渊子崖战役为创作素材，反映牺牲小我、军民一心、团结抗战。深圳交响乐团大型交响套曲《我的祖国》，以“我”的视角审视祖国历史纵深和广袤地域，通过鲜明的主题、磅礴的气势、浪漫的抒咏、斑斓的色彩，诠释了意蕴深长的家国情怀和家园情愫。

《沂蒙山》。攝影/ 祖忠人

台前幕后，漫山“红”遍，层林尽染。为全面展现新中国成立70年来的艺术成果，“红旗漫卷：长三角地区美术馆馆藏及推介主题美术作品展”、“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时代风采——上海现实题材美术作品展”、“壮丽七十年 情牵海内外——‘亦师亦友第九届海上画家联展”等展览，以丰富多彩的绘画、工艺品、器物等形式，使“江山如此多娇”呼之欲出，那一抹赤红的筋骨、血肉、温度，就在眼前，栩栩如生。

作为中国唯一的国家级综合性国际艺术节，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始终是讲述“中国故事”的宽广舞台。艺术节中心总裁王隽说，要致力于锻造更厚重的作品、更深邃的思想、更能打动灵魂的艺术创作，以“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以“树魂立根”的文化自信提升中国文化的传播力。而艺术节“树魂立根”的日子，适逢第二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在上海召开的时间，盛会与盛会相逢，值此契机，艺术节将积极服务国家战略，促进“一带一路”文化交流，促进亚洲文明对话，融入长三角一体化高质量发展。42台96场参演剧（节）目中，全球首演7台，亚洲首演6台，上海原创8台;12个参展项目;“艺术天空”系列演出覆盖全市16个区，上演98场演出;“扶持青年艺术家计划”将委约7位艺术家推出6部原创作品;艺术教育深入学校、社区、剧场，举办约40项100场左右的活动;交易会和论坛预计有来自46个国家和地区的400余家机构，800多人参与，举办1个主旨论坛、10个系列论坛和1个培训班……2019年的金秋，光明的红色若朝霞初举，为上海这座城市点缀了宏大的、无畏的、纯粹的心情。新国度的艺术工匠们整整雕琢了70年，伴随着传唱了几代人的“主旋律”，滤去杂质，直取菁华，终于“磨”出了更加热血澎湃、更加坚硬璀璨的艺术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