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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色眼镜(三题)

2019-11-15宁雪冬

海燕 2019年7期
关键词:玉米粒槐树喜鹊

宁雪冬

月儿

我一向对猫有偏见。老妈说:“猫最是嫌贫爱富。”这话自小听到大,心里便对猫有了成见,家里常年养狗,却容不得“奸臣”栖身。直到最近,我才发现自己的分别心实在是太重了。

朋友家的猫产育,要了一只送给另一位好友。开始只说我要先玩几天。于是两个多月猫龄的银虎斑小猫住进了我的办公室。小小的,毛绒绒的,睡觉时把自己卷成一个球。不是藏在书柜的空阁里,就是把自己卧在花盆里,醒后顺带咬掉几片花叶自愉。我们在书桌侧面的横梁上系了中国结,这是小猫的最爱。它仰躺在地上,两个前爪捧着中国结的流苏又啃又荡,玩得不亦乐乎。看我的手指在笔记本的触摸屏上划,它居然学着我的样子也伸出软软的小猫爪轻轻触碰,然后仰着小脑袋认真地盯着屏幕的变化。瞧着那小样,真真把人的心萌翻了。我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它也抬着一双前爪不停拍在我手背上。小猫到底还小,偶尔不知轻重,把我的皮肤掀起一层皮。“不许伸爪,看看你干的好事。”我指着猫头厉声训斥。起初它还以为我在和它玩儿,举起爪子又来抓我,又尖又利的指甲闪闪发亮,举到半空,人猫两眼对视,它忽地就缩回了利爪,把它软得像棉花糖似的小爪子按在我的手背上,肉肉的,轻轻的。

小东西很淘气,古琴桌上铺了落地的桌布,这里成了它练武的好场所。桌子太高,小小的它跳是跳不上去的。不知何时,它学会了伸出利爪钩住桌布,壁虎一样攀岩而上,当然速度是壁虎望尘莫及的。

小东西极干净。我们在卫生间用鞋盒子盖给它准备了猫砂,它每次方便之后都跳出盒盖。转身盯着盒内的污物,仔细地用猫砂覆盖,盖了又盖才安心地离开。每次睡醒,都举着前爪整理自己的猫颜。

它也黏人。它吃饱睡足,能玩得都玩够了,百无聊赖之后,方才想起还有主人这号物件。蹲在脚边喵喵喵地叫着,若是不理它,它才不管你穿得是牛皮靴子,还是单条裤子呢!立即施展飞岩走壁功,三下两下蹿上来,一张放大的猫脸瞬间到了眼前,想不理它都难。它用行动明确地告诉你,我要你陪我玩会儿。猫的这一点我特别欣赏,它活得很自我,它很明白它的需求。狗狗就活得很委屈,每天想着如何讨好主人,狗注定成不了贵族。猫是在做自己的贵族。

因为是代朋友养,一直也没起名字。 妹妹就小崽小崽地叫它。相处日久,我对它便有了几分情意,想着应该给它起个名字。斟酌再三,取名月儿。它的瞳孔间只有一条线,有点弦月的意思。我比较喜欢弦月,虽是窄窄的一条儿,却让人充满期待。满月圆满,转瞬即缺。

月儿很可爱。和它相处的这些日子颠覆了我有生以来对猫的偏见。世间万物本无忠奸之分,只是看它的人戴了有色的眼镜。修心,修心,修掉分别心!

勇敢地告诉他真相

前些天的一场流感,好多人被动地流行了一回。我就是其中一员,高烧,就是高烧。烧到39.6度,我还和医生商量只吃药不打针呢!“肺炎就得住院了!”医生没好气地扔给我一张输液的药单,“都烧到这分了,才来医院,对自己极不负责。”那位负责的医生用眼神狠狠地击了我一剑。

输液室里座无虚席,刚好有位病人输液后离开了。得已让全身滚烫酸软的我有一个单独的床位,急奔过去,把自己的身体撂倒,迷迷糊糊之际,护士已经扎好了。好容易调整成一个舒服的位置,想闭眼睡会儿。就被惊天动地的哭声扰得困意全无。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被爸爸扛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大堆药液。护士接过药进去配药了,爸爸环视一圈,尴尬地站着。我挣扎起身,让出半张床给这父子俩。小男孩长得胖嘟嘟的,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小脸烧得通红,呼呼地喘着粗气。嘴里嚷着:“我不打针,我害怕疼。”

“不疼,一点儿也不疼。”一个阿姨笑呵呵地劝着。

“对,你看小姐姐都没哭。”邻床的一位妈妈指着自己的女儿,女孩脸上的泪珠都还没擦干净。

“男子汉,勇敢点。”

大家越劝,小男孩哭得越凶。

护士提着配好的药走过来,小男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别哭了好吗?你再哭阿姨紧张,可能一针扎不进去,还得再扎一针。”护士连哄带吓唬的。

小男孩大概害怕再挨一针,憋着嘴抽搭着,尽量不发出声,可身体抖得厉害,眼泪小溪似的流着,大眼睛里被恐惧灌满了。

“会有一点点疼,就像蚊子叮一下。”我看着他的眼睛很肯定地告诉他。

“真,真的?”

“嗯,就一点点疼,而且很快。”

小男孩子别过脸,下了决心似的咬紧牙关,身体也不抖动了。

护士的技术必须点个赞,快、稳、准一针见血,小男孩的准备工作还没做好,已经扎完了。小家伙小心地托着手板,终于眼泪不流了。

“我没骗你吧,是不就一点点疼?”我问他。

“对,你没骗我,他们都骗我。”他使劲地点点头,恶狠狠地环视一圈刚才劝他说不疼的人们。

“哈哈……”病房里的大人们都笑了。

我想大部分人的恐惧来自于对即将发生的事未知,当足够了解,有足够心理准备的时候也就不害怕了。可我们常常骗无知的孩子们:“什么什么课可好玩了,老师会带你边玩边学的。”

……

自古以来学习都不是件轻松的事,若不然何来“头悬梁,锥刺骨”的故事,何来“十年寒窗苦,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感慨呢?

喜鹊

喜鹊黑背白腹,尾巴长,飞行时似一根飘带,体态轻盈,叫声洪亮。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喜鹊搭桥成全相思已久的有情人。中国的年俗画中,常见喜鹊登枝儿的吉瑞。可见,国人对喜鹊的偏爱。

大连多喜鹊。叶落枝枯的冬天,随处可见老槐枝头偌大的鹊巢。小区依山而建,东南角便是一座山,山上多槐树。春来槐花开满枝头,空气里流淌着淡淡的香。山角下有些空地,退休的邻居纷纷开荒种田打发闲暇时光。

天天遛狗,结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爱狗邻居。母狗闹闹的主人姓王,是一位退休的叔叔。也在山角下开了一小块地,精耕细作,我想他并不为得多少收成,而是享受归属田园的乐趣。

今年春播时节,王叔叔平地铺土在一棵老槐树下归整出巴掌大的小地。某日雨后,鹊上枝头欢快地叫着。王叔叔挖坑点下玉米粒,期待着苗儿肥壮。谁料,次日清晨,那些玉米粒就被枝头馋嘴的喜鹊夫妻刨出来吃掉了。

王叔叔不得不再次补种,他弓腰挖坑,蹲身点种。槐树枝头那对喜鹊夫妻眼睛瞪得雪亮。

第二天,那些玉米粒再次罹难。王叔叔补种几次,都难逃喜鹊的馋嘴,眼瞧着春播时节已过,种田人又气又急。这日清晨,王叔叔起了个大早,赶巧两只喜鹊还没离巢。种田人叉腿、扶腰、昂头、眯眼瞪视着枝头的喜鹊巢,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他抬手指着鹊巢怒道:“你们再祸害我的这点地儿,瞧我不把你们的巢掀了……”

树上的喜鹊不安地叫了几声。

一人嚷,两鸟叫,大清早地吵了一架。春耕秋收,此时正是鸟儿产卵育鸟的时节,巢里没准正躺着鸟卵。

王叔叔和鸟吵完架,又开始补种他的玉米。临走免不了再警告喜鹊一翻,有人笑他痴,挺大个人和鸟吵架,那鸟能听懂咋地?

隔天一早,王叔叔又来自家地里瞧。嘴角掀开,露出得意的笑。馋嘴的鸟儿果然没偷他玉米,谁知道明天呢?王叔叔抬头看着那两只忙碌着修巢的鸟,心里还是有点担心。

一连几日,喜鹊没来惊扰泥土里的种子。小小的碧色的苗钻出泥土很是惹人怜爱。王叔叔纳闷,难道是那天早上吵了一架的战果?可让他瞠目结舌的事还在后边呢。

一对喜鹊忙进忙出,嘴里都衔着筑巢的长树枝。瞧,它们费力地把枯枝抽出来一根根叨走。许是要产卵,要把巢修得更结实些。忙碌起来,没空偷我的玉米粒儿。小秧苗快快长吧!王叔叔心里祈祷着。

这日,没听到鸟叫,也没看到那对喜鹊的身影。王叔叔再次抬头望向那棵高大的槐树,一时愣住了。鸟巢呢?那么大的鸟巢没了!王叔叔不可思议地围着树转了几圈,确实没了。看向远处,几十米以外的一棵槐树枝头赫然出现了一个大鸟巢。它们,竟然搬家了!!!

谁说鸟不懂人语?

王叔叔爱玩笑,鸟迁巢之后,我们路边相遇,说起此事我们都感惊奇。他瞧着乐乐说了句:“又胖了好些,能吃一顿好狗肉啊!”话音刚落,乐乐吓得一步三回头远远地跑到前头去了。自此,乐乐每每见了他都会绕着弯走,高抬脚轻落足极为谨慎。

可见,万物生灵的灵性皆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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