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珊作品选

林珊， 1982 年生， 现居江西赣州。

图书馆

仍然是满屋子的寂静

我在那里

一坐就是一整天

像是一个圆满的句号

可是我的身体， 暗藏病灶

我仍然如此依恋

这个尘世

现在， 我只允许自己

喝纯净的水， 吃少量的食物

爱一个正在失去的人

清晨即景

新买的粗线衣

被路过的灌木丛钩烂了

风很大， 草地还是和以前一样茂密

我在单位门口刚掏出钥匙

就看到一个老人蹒跚的步履

像是一道来自远方的弧线

而清晨的广场

露水晶莹得没有道理

清扫落叶的人站在树下

拥有片刻的寂静

他的头顶， 仿佛刚刚下过一场雨

那个像落叶一样的老人

从树下经过

单薄得让人想要流泪

苍老得让人心生嫉妒

重 逢

当我重新读完

给你的第一首诗

为什么竟会无端落泪

这其间有多少长夜

你是那个

给予我月光和曙色的人

如今银杏树的叶子还没有落完

秋天还没有走远

一场虚构的重逢

在空荡的白纸上得以呈现

如果衰老的秋风

拥有一颗善良易碎的心

如果栾树的果实

迅速落满黄昏的水边

如果这人世间所有的爱

可以恒久一些……

你的笑容， 还会不会

被陌生的我所遇见

致

如果连一扇透明的窗户

都不能够

阻挡人群中的喧嚣

如果连满天璀璨的繁星

都不能够

给漆黑的眼睛

带来片刻的安宁 那么

我们该如何走在不同的

秋风中

梦境里

因为这人世的痛楚

而发出叹息

我们从未真正进入过秋天

我们从未真正进入过秋天

我们从未坐在秋天的屋顶

唱着凋零的歌谣

我们在秋天里走来走去

直到柿子树下堆满金黄的落叶

直到在晚风中遇见转世的蝴蝶

直到初雪落满空无一人的荒野

直到落日饮尽寒山

直到寒山的石头

温暖如初地

坐在我们身边

去看流水

我们离开喧嚣的尘世

仿佛已经很久

我们在一截流水中

进入另一个秋天

我们在很早以前

就来过这里

我们拾柴生火

仰望两株木芙蓉的天空

我们没有必要

再为红蜻蜓加冕

我们没有必要

再为大地写下颂辞

山谷的风声那么大

蜿蜒的道路那么小

一个牧羊人

走在羊群的最后面

我们坐在河滩上

安静、 纯粹

我们看不清他手里

那杆挥舞的长鞭

水边的阿狄丽娜

他背对着我。 在弹琴

是那首——

《水边的阿狄丽娜》

其实我希望摆放钢琴的

房间 再空旷一点儿

窗外簌簌的落叶

再堆积得多一点儿

这样我就能够

清晰地看见

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

美丽的阿狄丽娜

站在十月的水边

她空茫的眼睛

因为爱情

而灿若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