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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呐鸥都市小说的女性形象及其现代性分析

2019-11-14张佳婷新疆大学人文学院

长江丛刊 2019年11期
关键词:都市女性现代性都市

■张佳婷/新疆大学人文学院

在现代文明的发展过程中,女性在其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在整个人类走向现代文明的同时,女性的自我身份定位,男性作为“他者”对于女性的观照,以及社会对女性价值的重新审视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并且这一变化在“现代性”的精神层面非常显著突出。因此很多文学作品倾向于通过现代女性的形象塑造来展现社会各方面的现代性变迁。西方作品例如易卜生的《玩偶之家》中娜拉这一女性形象鲜明生动的展现了现代性中女性关于“人的意识”的觉醒。这一点在中国表现的更为明显但又不尽相同。正如“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妇女价值观,在世界各国的文化传统中是少有的,它从宿命论角度把妇女压到了社会最底层,妇女被物化、财产化和人格异化,数千年的封建社会中,妇女命定的扮演着悲剧的角色。”因此当西方现代思想——人权被引进中国后,一部分先进的知识分子开始意识到中国现存的这种礼俗制度的落后性,从而积极地借鉴吸收并传播西方的个性自由、人人平等、婚姻自主等现代性思想,其中尤其强调传统女性的觉醒和走向现代性。例如鲁迅的作品《伤逝》,丁玲的《沙菲女士的日记》等。20世纪30年代的新感觉派的作品中对于都市现代女性的描写更能说明这个问题。刘呐鸥是20世纪30年代新感觉派的开创者,吴福辉评价他说“待刘呐鸥一出,大马路气质的文学终于找到了它的代理人,海派真正的现代性得到体现,它更显都市性,更洋气,20世纪文学的‘世纪’气息更加浓烈”。可见刘呐鸥的都市小说在这一时期具有代表性。《都市风景线》是刘呐鸥唯一一本都市小说,作品塑造一系列生动鲜活存在的女性充分丰满的展现了上海现代性进程,同时这些形形色色的都市女性身上正体现着古老中国在精神价值层面受西方文化影响所产生的现代性——女性“人权”意识的觉醒。

一、都市女性心中的自我形象

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深受西方现代文化的影响,人们潮流般地追求日常生活、精神价值的现代化,所以都市女性在由传统走向现代的过程中定然会思考现代女性应有的样子,并试图让自己成为真正的现代女性。通过研究都市女性心中的自我形象可以展现当时女性这个群体对现代性中“人权”觉醒这个层面的理解。

通过分析《都市风景线》中女主人公的语言可以发现她们对现代女性形象的认知和理解,可以大致分为如下几类。

第一:作品中都市女性认为自身具有赤诚、开放、现代的特征。《风景》中女主人公在与男主人公燃青聊天时,燃青为了保持绅士的风度忍着不去对她寻根问骨,但是尽管还不熟悉,女主人公便将自己的一切全盘托出。正如小说后文中她的回答“人们只有学者野蛮人赤裸裸地把真实的感情流露出来的时候,才能够得到真正的快乐”由此可知都市女性认为现代女性应当是真实、开放的,这也是她们心中的自我形象。《热情之骨》中玲玉在给比也尔的信中说“我本来就是不爱管束的女人,想说就说,那种不能把自己的思想随时随刻表示出来的人们是我所不能理解的”。玲玉为自己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表达而理直气壮,认为这样才是正确的,是现代女性应有的样子。

第二:拥有强烈的主体意识的现代美感。都市女性心中的自我形象充满着强烈的主体意识,她们认为现代女性就应当是清醒的意识到自我的存在,并一改旧日女性依附男性,通过男性才能明确自我形象的陈旧落后理念。《风景》中女主人公和燃青来到旷野,面对着自然美景,她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到只剩下轻薄的纱肉衣,并对燃青说“看什么,若不是尊重了你这绅士,我早已把自然的美衣穿起来了”,这里“自然的美衣”就是指赤裸的身体。这里的女主人公对自身的美非常确定,不需要华丽的装扮,也不要男性的肯定,并且她认为自己生来就应当是美好的,这种美好是“人”本身的美好。女人公对自己身体如此的自信正是因为她追求作为个体的主体性,并且她相信自己正拥有着这样的主体性。

第三:爱情上随心,性爱上大胆前卫的形象。中国传统女性没有爱情自主的观念,对于性爱更是保守。《游戏》中女主人公移光将与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在离开之前,她想要同自己的恋人步青好好告别,并发生了性关系,步青问移光如何给另一个男人解释这件事,移光回答“那我们管他不着了,文雅的人总知道女人是不常说真实的”在移光这里性爱并不是一件多么了不得事情,可见在她心里现代女性就应当是在性爱上观念大胆前卫的形象,自己自然如此。另外,在分手时,移光对步青说“忘记了吧!我们愉快地相爱,愉快地分别不好吗?”在都市女性心中现代女性对待爱情和性爱就应该抱有这样的态度,这也是她们认为现代女性所应该具有的形象。

二、男性眼中的都市女性形象

通过作品中男性的视角来观察都市女性的形象,能够将都市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分析的更为全面深刻,对于都市女性形象是一个补充。本文将从以下几点对男性眼中的都市女性形象进行分析。

第一:性感、迷人的尤物,欲望的对象。在刘呐鸥的都市小说中,女性的身体美被充分的展现,并且这种美的展现大多来源于作品中男性主人公的视角。这样的例子非常多,处处皆是,此处只举一例加以说明。《游戏》中步青眼中移光的样子是这样描写的“这个瘦小而直的希腊式的鼻子,这一个圆形的嘴型和她上下若离若合的细腻的嘴唇……她那高耸起来的胸脯,那柔滑的鳗鱼式的下节……”诸如此类大篇幅的女性身体描写。可见,最直接简单的结论即在男性眼中女性是性感迷人的尤物,是他们欲望的对象。

第二:近代男性化了的女性。通过细读文本可以发现,除了性感迷人以外,在男性的眼中都市女性还有一个特点即男性化了的女性。《流》中在男主人公镜秋的眼中,晓瑛是这样一个形象“肌肤是浅黑色的,发育了的四肢像是母兽的一样地粗大而有力,当然断了发……”通过这些描写可以看出在男主人公的眼中晓瑛身上存在着男性的某些气质。这些特殊的气质正是都市女性走向现代性的一种表现。因此,在读者看来似乎没有一点女性的美感,但在镜秋眼中晓瑛却有着强大的魅力,这也正是男性眼中都市女性的现代美感。

第三:在某些层面上,在男性眼中都市女性依然是“物”的代表。《两个时间的不感症者》中男主人公H面对女主人公有这样一段心理活动“这么爽快又漂亮的一个女儿,把她当做一根手杖带在马路上走一走倒是不错的”H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女主人公非常漂亮,他渴望带着她出去好好炫耀一翻,就像是自己非常引人瞩目的财产一样。将女性比作“手杖”,表面上是一个比喻,但实际上正反映了男性眼中女性是作为“物”存在的形象。另外小说中多处出现男主人公将女性称为“货色”的细节。如“不晓得几时背后来了这一个温柔的货色”。“货色”这个词语本身就含有商品的意思,因此这也是对男性眼中女性“物”的形象的说明。

三、刘呐鸥笔下都市女性的现代性思考

刘呐鸥的都市小说中塑造了形形色色的都市女性,不管是不是作者的主观意图,这些女性在客观上成为了展现上海大都市现代性的重要组成部分。都市女性对自我形象的积极建构和男性眼中都市女性作为他者存在的形象共同展现了20世纪30年代中国女性这一群体的现代性在精神层面的独特性,值得我们进一步思考。

首先,通过对作品中都市女性自我形象的细致分析,可以发现,这一时期的女性已经清醒意识到自身作为一个独立个体存在的客观事实并且在生活实践上通过各种方式摆脱长期以来女性作为男性附属品存在的隶属地位。这一时期,都市女性对“现代”的理解就是在精神和肉体上摆脱一切束缚,人应当回归到最原始、最自由、随心随性的状态。都市女性将自我建构为个性、开放、前卫、无所顾忌的新形象,这与之前传统封建、保守、毫无自我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正体现了都市化过程中女性在精神层面走向了现代性。这一点对于古老中国的进步当然是具有深刻积极意义的,是值得肯定的。然而,从另一个层面思考会发现刘呐鸥笔下都市女性的现代性本身是不完全、不彻底的现代性。这一时期都市女性对现代性的理解更多的只停留在人欲本能的肤浅层面,她们的现代是低级的现代。因为通过作品可以发现,都市女性一方面坚定地维护自身主体地位,在精神方面要求完全的自由、自主,另一方面在现实生命的生存中却依然离不开男性的供给。正如“中国现代性毕竟有自身的具体呈现方式……中国还是一种拥有数千年辉煌历史传统的以及负重的文化,这种文化具有一套独特而且完整的的宇宙模式、社会制度、价值体系等,它们会过滤任何一种新介入的现代性因子,因而必然会在现代性进程中发生特定的有力作用,正面的或负面的,积极地或消极的、显著的或隐蔽的等等”现代性最初来源于西方文化,中国文化在接收容纳的过程中必然会带有自身文化的独特性。因此可以说20世纪30年代都市女性的现代性在平等、自主、开放的层面上具有进步意义,但其背后却也包含着难以避免的局限性,这些局限性的存在是可以理解的。

其次,通过作品中男性的视角去看都市女性形象会更加深刻的看到这一时期女性在现代性进程中所处的尴尬位置。都市女性试图挣脱男性、家庭、社会带给她们的压迫与束缚,建构女性自由、平等的现代形象。在发型、服装、言语行为上,作品塑造了一个个时尚前卫的现代女性形象,显然都市女性已经完全不同于传统女性,然而,在作品中男性的眼中,女性的身体成为了他们欲望的对象,女性的美丽依然是他们可以用来炫耀自我的财物,女性只是近代男性化了的女性。可见,在两种性别关系中,在男性的立场上,女性仍然不具有真正的主体地位,女性从根本上仍然是附属于男性。这也是20世纪30年代都市女性现代性进程中所包含的又一局限性。

刘呐鸥都市小说中的都市女性形象是20世纪30年代中国都市女性的典型代表,作品中的描写虽然有其夸张与作者主观的想象之处,但经过理性的分析可知这些有点夸张和主观想象的形象背后蕴含着这一时期中国社会在精神价值层面对现代性的理解和追求,它有着体现平等、独立、开放理念的积极意义,也包含着当时所处时代无法避免的不完全、不彻底的局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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