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之源
2019-11-14刘月新
刘月新
太阳白白的,轮廓模模糊糊,像是刚被大火烧烤了一番。太阳的背景——天空白白的,像是大火烧烤太阳时四散而去的热与烟的组合,没有杂物,但决不澄澈,是混混沌沌的白。
大地也是白白的,白白的土坷垃一望无际,白花花的碱场地点缀其间。田野里,本该像筷子一样坚挺的密密麻麻的麦茬地,长出嫩绿茁壮的玉米苗,随风荡漾,掀起微微碧浪,但是没有,统统没有,目之所及全是土呛呛的一片白。仅有的绿色,是盐碱地里零零星星挑着的一两棵碱蓬,棵子瘦瘦的,本该胖乎乎、水灵灵的叶子也是瘦瘦的,像是得了贫血症。还有,就是沟沿上稀稀拉拉的红荆条,牛毛一样的叶子,无精打采的,上面没有开花。盐碱地里一向喜生的马绊草,说什么也不见拔节伸长,像地虎子一样紧紧抓着地皮原地不动;白草墩纤细着身子,根本不现“墩”的模样,至于芦草、洋狗子菜、青青菜这些铺天盖地的绿精灵,早已逃遁,来了个集体大搬家,觅不见踪影。
在这空旷寂寞的时光里,有一家人,推车的、拉纤的,老老小小出了村子,走进这万籁俱寂,死气沉沉的天地之间,就像一出戏,在土坷垃、盐花花和碱蓬们的翘首期盼中粉墨登场了。
推车的,是一个40多岁的庄稼人,黑黑瘦瘦的,穿得破衣烂衫,看上去足足超过了60岁。木轱辘小推车上,一边的红荆条夹篓筐里,坐着他失明的老母亲和3岁多的小女儿,另一边的筐里,摽着铁锅、小风葫芦,还有少量的瓢盆碗筷、铺盖行李。车的后边跟一个豆芽菜似的小女孩,脏兮兮、木呆呆,不哭也不闹。在车前拉纤的,是个比车后小女孩稍大一些的男孩,让他拉纤,并不是因为他结实,实在是矬子里选将军,没有办法的事。
他们出了村子,却不肯快步前行,而是走几步一回头,走一会儿就停下来看一看。推车的男子举起手来在额前搭起凉棚,看天,东瞅瞅西看看,然后叹口气,推起车又往前走。车上的老太太不停地扯起衣角抹眼泪,嘴里嘟嘟囔囔说个不停。如果不是瞎了眼睛,她定会从车上爬下来,往回走,即使是死,也决不离开村子半步,但此时此刻,她肯定是不由自主了。是什么原因迫使他们远走他乡?他们将走向何方?又是什么牵绊着他们前行的脚步呢?
民国九年,大旱了半年多的老天仍然“滴水不漏”,地里冒火,小麦绝产,玉米高粱的种子下不了地,这一方人彻底绝了望。鬲津河南岸的鲁北王皇村,全村300多口人,一个不剩地下了关东。人们走得那样决绝,家家都是垒死门,砌上窗走的。临走前,拜了老天拜土地(土地爷),磕了财神磕祖宗,他们不知道这一走,哪年哪月才能回来。上边写的在王皇村村外推车逃难的那一家子,就是王俊先一家——他的父亲、奶奶、两个妹妹,车前拉纤的就是他本人。1994年初夏的一天,坐在鲁北王皇村村北严务水库的大坝下给我描绘那一悲惨场景时,87岁的王俊先老人无比凄凉。他说,为什么当年老爹推着小车走走停停哩,奶奶不愿意离开家,老爹也不愿意离开啊,一家老老小小,走出去举目无亲,哪里是他们落脚的地方啊?之前,他的爷爷、母亲、姑姑因饥饿和疾病相继死去,是父亲在万般无奈下才带领全家人下了关东。20多年后再回王皇村时,徘徊在村外小路上的,只是王俊先孤零零一个人。
我惊奇于大脑的想象力,70多年以前的事情,别人的描述在经过我的大脑时就像过电影,那一幕幕场景活灵活现,像是经了谁的手精心导演彩排过的,或者,就像我亲身经历过的,亲眼看见过的。此时此刻的严务水库,大坝内机声隆隆,熙熙攘攘;大坝外,我与水库周围村:王皇、刘贵、大淀、坡徐等村的十几位老人在座谈。背靠着在建的大水库,我们就坐在那里谈水,谈与水有关的事。
接下来,人们七嘴八舌,像接龙一样,继续着我们关于水的讲述。
旧社会靠天吃饭,这个地方夏天接雨水,冬天储雪水,水好水孬是不计较的,计较也没用。春、秋两季苦水区的人们就更苦了,在沟边湾边挖个坑,用舀子撇那坑里涨出来的水,浑浑浆浆,挑回家去,倒进缸里沉淀,用来做饭。也很咸。就是这样的水,万万舍不得用来刷锅、洗衣、饮猪饮羊的,因为那坑里涨出来的水实在是有限,好多人都去搲,为了能多搲点,还得起五更睡半夜去排队。60多岁的王占荣老人讲起话来滔滔不绝,就像从心里往外倒多年积攒的苦水。
郭海泉老人接过话茬说,解放后,村里倒是打过好几回机井,因为水咸,只能饮牲畜。后来上级号召挖饮水渠,人们也吃过从引水渠引过来的河水,可咱们这地界儿,地是碱的,地下水是咸的,这些皮水时间长了,也变成咸的了。这里的水咸,土就硬,下了雨以后,是“早上粘,中午硬,到了天黑就拼不动”。这地方家家户户都有一种特别的家什,叫揦子,下雨后,先用揦子破土,然后再用锄头耪地。
王占荣老人讲了一个真实的笑话,讲完了,可在场的人一个也没笑起来。说早年来了个亲戚,那时人们出门都是推个小推车,结果半路上车耳子坏了,又没有随身带工具,就地转了几圈,心急中从地里拣起一块土坷垃,揳好了车耳子,坷垃块竟然没破碎。老人在讲这话时,就像那土坷垃块堵在心口一样。他说,咱这里60岁以上的人,都经历过“行雨”的场面。人们抬着关老爷,抬着摆满贡品的桌子,围着周围村子去求雨,一边走,一边磕头、烧纸,每到一个村子就多出好些人,后边跟上来的人能排出二三里地长。人们求老天爷赶快下场透地雨,救救这一方人的命,至于下不下,那是老天的事了。村里的小伙子,几乎没有娶“上地”(苦水区以外的村)媳妇的,人家姑娘打死也不肯嫁过来。
说到娶媳妇,刘贵村的王树堂老人似乎一下子被戳到了痛处。他说,唉,这里的水苦,还不能说苦,怕说出来下一代连媳妇也娶不进来。罢,罢,罢,真是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啊!因为地碱水咸,种不出菜,这里的人祖祖辈辈常年啃咸萝卜疙瘩。
王占荣老人又把话茬接了过去。说,俺村在1964年以前的40多年间,人数几乎不增,从1968年以后,人口才慢慢上去。老人家说这话的时候,我能体察到,他的心里在滴血。
坐在鲁北这个苦水区的中心地带,在在建的严务水库大坝下,听五六个村子的老人们讲关于水的故事。我听得入心入耳,坝内的机械操作声也影响不到我们。刚开始,我还以为脑海里形成的“电影”,是自己想象力丰富所致,继续听下来才慢慢明白,之所以能引起共鸣,是因为这就是我的乡亲,这就是我的祖先曾经的生活啊!从我身后的漳卫新河,再往西北走10多华里就是我的老家。这一区域同属于渤海湾畔的海浸区,从严务水库到渤海湾的直线距离不过百里,地势低洼,平均海拔只有几米,地下全是苦咸水,但气候比较干旱,平均年降水量只有500多毫米。我虽然比在座的老人们年轻很多,但是,苦咸水对我的困扰同样记忆犹新,刻骨铭心。
围绕着我们村子有四五眼机井,但只有村西最远的那眼井是甜水。从我记事起,堂屋里西北角就摆放着一大一小两个水缸,大缸盛甜水,小缸盛懒水。懒水就是咸水。乡亲们祖祖辈辈都这样叫,习惯了。只是待我懂事了,读的书多一些的时候,我在外人面前从不再提“懒水”二字,我羞于说出口,认为它太土,上不了台面。实际上,几十年来,我都没正经查过字典,这“懒水”到底怎么写,是否存在。今年的早些时候,我突然心血来潮,上网一查,还真查到了,并且是,“懒水”表达的意思就是咸水。我的祖先多么伟大啊!即使喝苦咸水也没有削弱降低他们的智慧。为此我的心里坦然了许多,就像一个人多年苦恼于自己身份的不明,突然有一天找到了亲爹娘的消息一样。
对于大缸习惯盛甜水,小缸盛懒水,后来我思考的结果是这样的,甜水井离家远,挑就挑满,省得雨雪天或农忙时家里断了水。懒水井靠得近,随时可以挑来。我在十一二岁的时候,就挑着木桶去村西挑水,开始有大人跟着,用小罐拴上绳子往上提,然后倒进木桶里。后来家里有了铁皮水桶,这“洋玩意儿”又轻便又时尚,高兴得我手舞足蹈,像是家里一下富裕了许多,阔气了许多。
还是把思绪拉回严务水库的现场。老人们继续回应着我关于水的话题。那时,我在县委宣传部当新闻干事,针对县里修建平原中型水库这一大事件,到苦水区做深入采访。
这个鲁北小县,近邻渤海但没有海岸线,饱受海水侵扰,地碱水咸。全县381个行政村,502平方公里土地,咸水区占到一半,缺水人口占到一半。全县无全淡水区,深层淡水多埋藏于270-350米以下。在全县境内,形成了两大苦水区,即“北十八苦水村”和“南十八苦水村”。严务水库就是建在了“北十八苦水村”的中心地带,一个面积很大的盐碱涝洼地里,世世代代称“王皇洼”。
老人们说,解放以后,各级政府为解决苦水区人民吃水难问题,也是想尽了办法。打过机井,修过引水渠,建过土水库,但时间不长,都被强大的地下咸水给侵扰破坏了。人们那个急啊!不是淡水区在350米以下吗?好吧,那就打深机井,一下子打下去四五百米。一个祖祖辈辈面临的生活大难题眼看就要解决了,人们高兴啊!不大一个村,六七十个壮劳力黑白连轴转,轮着下井。打出来的水确实不咸,人们挺起腰板,一下子长高了许多。但时间一长,问题暴露出来了。这一带群众相继出现了甲状腺肿大和氟斑牙病,并大有蔓延之势,流行性痢疾的发病率也特别高。卫生防疫部门监测分析的结果令人震惊,该地区深水井高碘高氟,大大超出人畜饮用指标。就当时的条件,还没有解决除氟除碘行之有效的办法,从此深水井停止使用。当地的老百姓于是就认命,认为老祖宗选了这个地方为家,父母亲把自己生在了这里,就是天生守盐碱滩喝咸水的命。
老百姓认命,但党和政府是不会让他们认命的。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政府在这个小城的苦水区,建起一批水泥板的蓄水池,接着又建起一倍于蓄水池的土水库,并配套以渗井和压力罐送水。水利工程人员认为,水泥板的蓄水池防渗,应该受不到地下水侵扰。经过几年运行,新的问题又明显暴露,明渠输水,水质容易污染;地面水调蓄能力小,水源无保证;浅层咸水还是见缝插针地入侵,水质容易变坏变咸。以后,又在零星淡水片区打大口井进行供水,因水量有限,又容易变质,还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苦水区人畜饮水的难题。
水,是生命之源,那么,苦水区老百姓生命之源的源头究竟在哪里呢?难道老祖宗把家安在这里,就真的世世代代听天由命喝咸水吗?
这个地方,关于水的俏皮话有很多,比如,“十八苦水村喝甜水——靠天”,“旱了收碱花,涝了收蛤蟆。”这个县的水利志记载,1966年大旱,苦水区发生了饮水危机。山东省委派来两辆汽车,从50华里以外的城西鲁家村往苦水区运水。
相同的一幕在20多年后再次上演。1992年鲁北发生严重干旱,德州地区行署派汽车往苦水区送水,每天排队接水的老百姓把队伍排出去很长很长。
苦水区老百姓喝着“龙江水”,念着共产党的好,这里的领导干部却再也坐不住了,他们陷入深深思考,新中国成立这么多年了,这里的老百姓还在吃苦水。就是砸锅卖铁,勒紧腰带,也要彻底改变苦水区老百姓的吃水现状。他们把乌纱帽往桌子上一放,干!不解决苦水区老百姓的吃水难题,这个乌纱帽就不要了!县里在反复考察论证的基础上,决定修建一座水库。
就在这一年的10月份,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田纪云到这个县视察,听到这里老百姓喝不上水的汇报后,给予了极大关注,拍板建水库,引黄解危机!在各级党委政府的亲切关怀和大力支持下,决定在严务乡王皇、刘贵等几个苦水村中心地带的盐碱洼地里,修建一座平原中型水库。
修一座水库,是苦水区百姓翘首以盼、望眼欲穿的大事,也是这里几届领导班子想办未成、始终魂牵梦绕的大事。这里的干部群众欢天喜地,奔走相告,千百年来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
政府支持,当地群众也纷纷拿出自己的真情与行动。首先是县里踊跃出工,一时间上了15000个劳力,当年挖沟修渠修台田那种热火朝天、红旗招展的场面,再次在“王皇洼”展现。需要资金,干部群众、工厂业主主动捐款,一万的,八千的,三千两千的,一百二百的,数额有大有小,但是大家的心情是一样的,都想为修建水库做点什么。在过去,靠天吃饭,遇到荒灾年,吃糠咽菜,讨荒要饭,卖儿卖女,凄苦苍凉。如今,政府为老百姓撑腰解难题,老百姓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和敞亮,出钱,出工,出力,在所不辞。
一座占地5200亩,库容量1525万立方的平原中型水库,在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的热闹气氛中开工啦!这是1993年的11月份。工地上战旗飘飘,人来车往,一幅战天斗地的景象。但天不作美,刚开工就遇到了16天的连阴雨天气,紧接着降温结冰,冬天来到了。于是,又调整施工方案,把人工作业改为机械施工。
1994年的1月份,水库大坝工程正式动工。
1995年4月份,水库二期工程——围坝护砌工程正式动工。
1995年12月30日,水库工程全部竣工,同时开闸蓄水。
这一天,是苦水区人民乃至全县人民永远难忘的日子。一大早,苦水区群众的锣鼓队、秧歌队、高跷队,还有县城和其他单位、村庄的军乐队、艺术表演队纷纷拥上大坝,尽情地唱啊跳啊,周长14华里的水库大坝上,到处锣鼓喧天,到处人山人海,一派节日景象。
在严务水库入口处的公路牌坊上,一幅醒目标语道出了苦水区数万百姓的心声:“告别千年苦水,迎来万代甘泉。”“苦水区人民感谢党!”是啊,只有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在各级党委政府的亲切关怀和大力支持下,苦水区人民才彻底摆脱了千百年来吃苦水的历史,过上甜美幸福的生活。
1995年12月30日上午10点18分,在严务水库泵房里,刘贵村78岁的王瑞堂老人,用颤抖的手合上了闸。刹那间,汹涌奔腾的黄河水冲出闸门,翻滚着、跳跃着跌进水库,同时,也滋润了30万苦水区百姓的心田。人们拥到大坝上,有的哭,有的笑,有的欢呼,有的跳跃,有的奔跑。人们做梦都想喝上黄河水的甜日子,终于来到了!
幸福的人们此时此刻肯定想到了祖先。祖先因水而贫,被水所困,甚至离乡背井,客死他乡。甘甜而醇厚的黄河水啊,你流淌了几千年,你终于在远离发源地、接近入海口的渤海湾畔真正流入了苦水区人民的心田,滋润着这里人们的日子。人们奔走相告挂在嘴边的话,都是感谢共产党的领导,感谢我们的国家!
严务水库周围的10多个村子,早已铺好自来水管道,就等水库开闸放水,坐在家里就享用甘甜的黄河水了。村子里一些头脑灵活的群众,也早在入冬前就建起蔬菜大棚。人们信心满满地说,有了黄河水,俺就不信种不出优质蔬菜来。
上世纪九十年代兴修严务水库时,我在苦水区的采访笔记有厚厚一本子,密密麻麻,好似见证着当年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和苦水区群众欢天喜地的心情,我视它为宝物。今天,再次翻开来,一些让人心酸的数字又跳入视线之内。
在解放前,王皇村一带的土地,一亩地打三四十斤玉米或者小麦,这算平平常常,如果是亩产到百斤,那是十年八年不遇的丰收年,是老天开了眼。遇到旱年,割麦根本不用动镰,盐碱地里的麦子,长得像兔子毛,碰上气性大的汉子,点根火柴把它烧掉,然后把门一锁,背井离乡下关东。
苦水区的人们,明明知道土地不出产,还是坚持庄稼不收年年种,靠着盐碱地多绕磨。以前,因为缺吃少喝,人们的身体状况很差,年老的,一病不起,妇女则生不出孩子。那里的群众,喜欢把生孩子与种庄稼两件本不相干的事连在一起说,“生养孩子,就相当于种涝洼子地”,人们那种无可奈何,那种看不见希望的奋力挣扎,真是揪心啊!
严务水库开闸蓄水后,接着建水厂,处理、净化黄河水,接通自来水管道,把黄河水送进千家万户。特别是“十八苦水村”的老百姓,终于告别了吃苦水的日子。严务水库的建成,也使苦水区10多万亩耕地得以灌溉,小麦、玉米单产猛增,瓜果、蔬菜满园。去年,板营村一村民,创下了小麦单产732.71公斤的记录。
苦水区人民的生活富裕了,腰板挺直了,钱包鼓起来了,幸福指数直线上升。这个县早已实现了城乡供水一体化。但是,当地政府自我加压,时刻没有放慢发展大民生的脚步。他们想到了双水源,一心让老百姓喝上更加安全健康更加有保障的黄河水。县里投资3亿多元,又在“南十八苦水村”建起一座库容量近万方的平原水库——南湖水库,使全县实现双水源供水。南湖水库的建成,不仅使城乡供水更加有保障,品质也更优良。水利专家这样来介绍南湖水库的水质:水处理工艺较以前更加先进,增加了“HO+紫外线”的高级氧化、活性炭吸附等工艺,能有效吸附水中杂质异味,水质更纯净,口感更柔和。
如今的这个鲁北小县,境内三条大河贯穿其中,马颊河、德惠新河、漳卫新河,条条大河水质清澈见底,数百条沟渠纵横交错,黄河水在缓缓流淌;村里的塘、湾经过彻底清理和修护,又以全新的面貌呈现在村人面前;河、库、沟、渠、塘,一律有“长”负责管理,生态水环绕着村庄;“碧水绕城”工程,使县城更加整洁温润,让人们以为是到了江南水乡。人们告别千年苦水后特别感恩,更加懂得节约用水,懂得保护水生态环境,采用“滴水”灌溉,使“雨、污”分流,让雨水进河,让污水进厂,还建起人工湿地,打造集水质净化、滨水休闲和湿地体验为一体的体验式湿地公园,保证河道有稳定优质的补水来源。
今年7月初之前,鲁北又遇到几十年少有的特大干旱。炎炎烈日下,这个县的严务水库和南湖水库,碧波粼粼,凉风习习,海鸥、海鹭、野鸭在大海似的水库里随波荡漾。水库周围的庄稼,“不知今夕是何年”,可着劲地往上长,绿油油,脆生生。我走下水库大坝,走进以前多次去过的王皇村。当年给我讲述跟着父亲拉纤下关东的王俊先老人早已故去,但是,他的孙子却在家乡与人合资搞起“田园综合体”,智能温室、超级大棚、日光温室拔地而起,番茄像葡萄一样成串生长。再到当年“南十八苦水村”看,哪有苦水村的影子,南湖水库像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环绕在她周围的,是闻名全国的“石斛小镇”特色基地。这个国家级的特色小镇,融入现代农业、智慧农业内涵,坚持创新发展、绿色发展,建有一万亩的现代化无菌组培中心,铁皮石斛种植规模达3000多亩,“北斛”“沃森仙草”“石斛饮片”等石斛深加工企业早已投入生产……
水的源头在哪里?每当想起这句歌词,我就心潮澎湃,泪水涟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