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树
2019-11-14湖南省隆回县第二中学邹嘉东
■ 湖南省隆回县第二中学 邹嘉东
今天上午老树又来电话了。和以前一样,老树的话依旧有点多:“感冒好了吗?天冷了要多加点衣服……少吃点零食,多吃点饭……后天的考试尽力就行,不要紧张……”
我连连点头,对着电话应了许多声“好”“知道了”,心中有几分温暖的感动。末了,我调侃了一句:“老树,你的话怎么越来越多了呢?”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声音。我有些慌乱,连忙问道:“怎么了?老树,是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只是觉得曾经的大树老了,无法再保护你,为你遮风挡雨了,能做的,也只有牵挂你,多唠叨两句了!”老树的语气很轻。
我的鼻头发酸,泪水很快模糊了视线。在我的印象中,老树是不会老的,尽管我一直这样称呼他。
老树本姓邹,名字中含有一个树字。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老师上课讲道:“父亲是一棵大树,为我们遮风挡雨,撑起一片天。”我当时想,这不就是我爸爸吗?于是我很高兴地回到家就把“爸爸”二字改成了“大树”,后来喊着喊着就变成了“老树”。
说起来,老树确实是一棵树,一棵参天大树。
自我记事起,老树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家里的大事一直都是老树做决定的。每次我向老妈征求意见时,老妈都会说:“等会儿!我去问问你爸!”而我则总在一旁默默地翻白眼。
老树是最爱我的,这一点我一直知道。
读小学的时候,班上许多同学都买了学习机,我在一旁眼热。回到家我向老树说我也想要一台。老树一脸为难,当时家庭条件不是很好,老妈还没找到工作,整个家的花销都是老树在支撑,而老树的工资几乎都变成了我的学费,余下的很小一部分维持着整个家庭的生活。我不是不懂这些,所以老树沉默后,我咬咬嘴唇没再吱声。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了好久都没睡着,心里想的全是学习机的事。老树看到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便问:“怎么了?”我小声地说:“没事,只是睡不着而已。”现在想来,我当时是带着哭腔的,老树应该也听出来了,他轻声安慰我:“别想那么多了,快睡吧!”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老树已经上班去了,洗漱的时候我有些心不在焉。吃完早餐后,我一把抓起书包准备去学校,这时,书包底部露出两张红色的钞票。我又惊又喜,拿起这两张钞票仔细打量了一番,最后,像对待至宝一样将其放入书包内袋的夹层,把拉链拉紧,然后开开心心地上学去了。
后来有一次聊天聊到这件事,老树说:“咱家又不穷,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受委屈啊!”我顿时泪奔,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人们都说父爱如山,无言厚重,可老树不一样,他如风,轻柔中带着一丝刚烈。
还记得那段让我感动不已的日子。那年我12 岁,不小心摔断了腿,被人手忙脚乱地送进了医院。远在千里之外的老树听到消息,立刻拉着老妈推掉了所有工作连夜赶了回来。我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老树那张憔悴不堪且满是担心的脸。
“老树,你怎么来了?”我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好端端地跑到这破地方来了?”看到我醒来,老树似乎松了一口气,和我开起了玩笑。
“老树,我没事。”
“有没有事你说了不算,医生说了才算!”
“老树,你不用上班吗?”
“上班没你重要!”
我感觉对话有点难以进行下去了,眼泪在眼眶中不断打转。
“老树,我饿了。”
“想吃什么?说吧。”“不知道,随便弄点什么吧。”
“嗯,我去帮你弄,你先躺下休息一会儿。”说着,老树拍了拍我的肩膀,起身离开了病房。
看着老树疲惫的背影,我的眼角有些酸涩,心中有股暖流在涌动。
老树和老妈轮流照顾了我将近一个月,直到我出院。这期间,老树天天都会来医院,每次来,老树都会带一罐汤和许多补品,硬逼着我吃下去,然后不停地问我腿感觉怎么样了,想吃点什么……一个月下来,我的腿痊愈了,体重比一个月前还重了几斤,老树却瘦了。
我出院的第二天,老树就坐上了离开的火车。临行前,我去送他。火车进站的时候,我对即将上车的老树说:“老树,谢谢你!”老树愣了愣,随即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傻孩子,和亲爹之间还说什么谢!”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泪光闪烁,看着他上了火车。
记得小学时写作文,我最喜欢以“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这八个字开头。当时我不懂这八个字的含义,多年后的现在,我已经很少使用这八个字了,不是学会了其他更加华丽的词语,而是一写这八个字就会想起老树的白发,不自觉地鼻头发酸。
我曾经以为老树是不会老的,他永远强壮,可以把我骄傲地举过头顶,可以带着我满世界奔跑。可随着时光的推移,他的额头越来越皱,头顶开始有了白发,说话的声音开始变轻,神态愈发疲倦。曾经的大树老了。
可是,老树啊!不管岁月如何变迁,不管你如何改变,变老也好,啰嗦也罢,我都不会忘记你对我的爱,不会忘记你为我遮风挡雨的日子。老树,你已经呵护我十几年了,现在,该换我来呵护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