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读书
2019-11-14刘庆昌
□刘庆昌
自从上了学,我就与书有了联系,但要说读书,只能够从大学算起,在此之前不过是在老师要求下的念书。有一点主动和自由度的阅读在中小学主要的对象有两种,即连环画和小说。连环画记不清数目,读过的小说屈指可数,也就是什么《战地红缨》《新儿女英雄传》《三国演义》以及一本薄薄的古代话本,以至到了大学,在城市来的同学面前自惭形秽。
记得那时有过拼命读小说的想法,我的同学们就是那样做的,但幸运的是我很快放弃了那种念头,否则人生的道路说不准是另一种样子。当时我内心的想法是不必与别人在讲故事上争什么高下,既然有了专业,就应该多读专业的书,未来的成败是取决于专业成绩的。这样的想法当然有些单纯,却让我较早地走进了知识的王国,并真正开始了读书生涯。
我从图书馆借的第一本书是休谟的《人性论》,借书的原由主要是书名中的“人性”,且被知性、情感、道德这样的概念所吸引,可真正翻开了书,我就懵了,休谟对知识和认识的论述令人如坠云雾里,读了十六页,不知所云,便还回了图书馆。这初始的读书经历影响了我的信心,同时也给我带来了困惑,我一时不知道应该读什么样的书。
小说原本是不想读的,但失败的哲学阅读让我很不情愿地回了头,随即借阅的是一本土耳其的短篇小说集。而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干脆不去借书,认真钻研起各种专业的教科书。
由于善问、好思,对教科书的内容有较好的理解,夹杂着自己的主观,在很多同学的眼里,我是与众不同的,这又强化了我钻研的习惯,渐渐地我意识到了自己对知识理解的特殊兴趣,然后就重新走进了图书馆。
我上大学的八十年代,西方的哲学和人文、社会科学引介和传播的风气正浓,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虽然仍是主流,但求知欲旺盛的青年学生对非正统的东西似乎更感兴趣,我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较为肤浅地接触到了后来备受关注的科学哲学、语言哲学等领域,对伦理学和美学也有很浓厚的兴趣。
这样的阅读带来的结果是在新知识面前的无限困惑和在课堂学习中的内心质疑。说白了,老师们的课堂讲授在我看来是简单和不深刻的。我并没有和任何一个老师有过面对面的对话,但老师的权威从那时起就很难在我心里确立,这样的心理泛化开来,直至今天,我也不会拜服在任何世俗的权威脚下,自由、独立的思维品质渐渐得以养成。如果确认自由、独立是一种好的品质,那它的源头就在年轻时的阅读中。
然而,好读书的人不止千万,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因读书而获得自由与独立的思维品格,这就涉及到读什么书和怎么读的问题。
读什么书呢?我的学生经常这样问我。
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有两个基点:一是基于人,答案有“爱读什么读什么”、“能读什么读什么”和“能读到什么读什么”,依次是兴趣原则、能力原则和条件原则;二是基于书,答案是“什么书好读什么书”。
读书从个人出发是要有兴趣的。人常说兴趣是第一老师,兴趣会像天使一样领着人不知疲倦地沉醉于特殊的对象。兴趣的力量也使得一个人的兴趣品位几乎可以决定他的未来,因而,一方面有兴趣很重要,另一方面有什么样的兴趣更重要。
我注意到,兴趣有时候是虚假的。比如许多人最初对哲学的兴趣并非因为哲学的可爱,而是因为关于哲学的道听途说。待到真实地触碰哲学,十有八九会退避三舍,这应是世间的哲学家少之又少的原由。
由此想来,真实可靠的兴趣不仅与情绪相关,还有能力的因素,甚至可以说一个人的兴趣状况也能折射出一个人的能力状况。
兴趣的状况还受到个人所处的环境限制,因为人的兴趣不可能超越他的经验范围,如此,我会希望人们有闲时不妨无目的地走进书城和图书馆,像旅游一样走马观花一番,起码能扩充自己经验的范围。
有了相当的经验,“什么书好读什么书”就成为一种潇洒。经验的范围越大,所言的好书之好就越有内涵。
我想着自己当年的同学们读的都是好书,但各自的好的是有差异的。假如说各样的好都是好,属于多元的存在,并无高低之分,我以为这不是糊涂也会是虚伪。再好的武打小说也无法与哲学名著等量齐观,再精致的心灵鸡汤也无法与文学名著同日而语。
我们不能被后现代思潮中的相对主义蛊惑,须知种类和层次需统合考虑,在一个层面内可以强调种类间的平等,在不同层面上是无所谓种类平等的。
我们可以说什么书都得有人读,这就像什么饭都得有人吃,什么活都得有人干,但书与书、饭与饭、活与活的差异实在是太大了。